货舱内昏幽,何桑望着船尾的防水窗,古铜色的玻璃映照出梁迟徽抱着她,绞着她,这一幕可怕而又蛊惑。
他是欲望的化身,同归于尽的决绝。
“迟徽我不想死。”
男人一僵。
拥抱她的姿势更亲密,“是吗?”
“我可以死,让我平安生下孩子行吗。”
梁迟徽埋在她肩窝,唇鼻紧贴她,笑声发闷,“梁太太不应该求我,应该求老三。冀省放了我,我和梁太太都可以活下去,孩子也可以活下去。”
何桑瘫软在他怀里,他顺着脖颈一厘厘吻她,吻到额头,“夫妻同生共死,对吗?”
“梁纪深没有权力放过你。”她睫毛在颤,浑身的毛孔在颤,“是省里,是赵凯。”
“那梁太太呢?”梁迟徽扼住她腮骨,指腹在脸蛋儿掐出两枚红印,“你和老三里应外合,是省里的要求吗?梁延章垮了,他有权力到此为止,他放过我和我母亲了吗?二房转移了多少资产,与何晋平的死因有关系吗?他既然逞强做英雄,我成全他。世间的定律有失必有得,是他心甘情愿舍弃你和孩子,并非我残忍。”
何桑被迫仰起头,梁迟徽怜爱地吮吸她的眼泪,“美丽的新娘,我们出去见客人。”
他拨开匕首,冰凉的刃面横在她咽喉。
六子蹲在船舷处,警惕观察对岸的3号渡口。
3号渡口位于海港正门,这艘货轮位于1号渡口,在海港的后门,相隔四百多米,梁纪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似乎在部署什么,赵凯和宝林区局的队长乘坐一辆沙滩代步车,缓缓逼近5号渡口。
六子按下泊位的广播器:“站在原地,不然后果自负。”
赵凯顿住,眺望货轮。
梁迟徽一直没有多余的情绪,耐着性子撕下透明胶带,粘在何桑脖子,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确保足够的厚度,不会勒得窒息,也不会脱落。
他把刀刃割在胶带上,来回搓磨,有浅浅的划痕,不至于割破,伤不到她皮肉。
何桑预感到什么,瞳孔涨了涨。
鱼死网破。
“迟徽”她沙哑唤他。
梁迟徽没理她,一手是匕首,一手擒住何桑,走出舱门。
十点钟,码头骄阳似火。
阳光笼罩住梁纪深的轮廓,沉寂而灼目。
他身型平静,岿然不动。
距离遥远,何桑辨不明他的神情,他是窄而小的黑点儿,涨潮一波波涌上沙滩,港口唯一的一艘渡轮在嘶鸣。
悲怆,悠长。
“梁迟徽!”赵凯伫立在5号渡口的石墩上,拎着扩音喇叭大喊,“海港被包围了,你只剩下一条路,释放人质,主动缴械,接受审判!”
“六子。”梁迟徽招呼,“警告他,少他妈放屁。”
六子又开启广播,重复了一遍,“赵局,您糊弄糊弄小喽啰罢了,二公子是经历过大世面的,您在他面前装什么蒜啊。”
赵凯看向梁纪深。
后者打手势,16号渡口,一名警员配合,15号渡口,一名警员正面接应。
“明白。”赵凯继续劝降,吸引梁迟徽的注意力,梁纪深与两名伏击经验丰富的警员沿着泊位的粗木桩直奔渡口。
“梁迟徽,你母亲很担心你,包括你父亲,你现在的模样,现在的处境,不是他们希望的,我清清楚楚告诉你,你罪不至死,你有赎罪减刑的机会,你大哥和弟弟不肯报警,亲自去昌莱市围堵你,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自首酌情,拒捕加刑。你怨恨梁家,怨恨他们,可是最后的关头,他们送给你一线生机,你何苦一错再错。”
赵凯巡视货轮,没有保镖的踪影,估计躲在舱内。
一旦击毙梁迟徽,保镖立刻就会击毙何桑,而且门窗紧闭,难以确定保镖的具体位置,无法抢在保镖开枪之前,先击毙对方。
要么,炸了那艘船,断了梁迟徽的后路,码头爆炸必然引发全市轰动,用炸药也需要报备,部门审批,耗时太长。要么,多角度发射,将那艘货轮打成筛子,有猎场的射击高手做过测算:三扇窗和一扇门,在一秒钟内,八支狙击枪两两一组,齐刷刷盲扫,击毙目标的命中率有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