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跨过了门槛,许夫人跟在他身后,才走几步,老家伙道:“飞琼,命人烧水,我要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叶泽霖深知祖父的意思,然而他俊朗的面上无一丝波澜,并不介意他祖父的言语,只当是空气。
春日晨早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青色的衣衫泛着柔和的温暖的光芒,同色宫绦系着的青玉也在阳光的抚摸下,光泽更为温和清润,衣衫和青玉一如他这个人一样温尔雅,清华和润,波澜不惊。
花扶疏颇为不解,问道:“叶泽霖,你为何对你爷爷过于忍让?他都骂你娘了,该忍则忍,不该忍则不忍。”
叶泽霖并不答她这个原因,只道:“我终究是姓叶,祖父未必会取我性命,扶疏妹妹,祖父便是那样的人,你莫要去招惹他,今日你已经得罪了他,倘若往后见了祖父,能躲则躲,躲不了你只能自求多福。”
花扶疏淡淡应了一声,叶家的事与她何干,她犯傻才会去招惹那个老家伙,可她才不会那么傻。
叶泽霖心中恼了恼,也只剩无可奈何了。他道:“四德,回府吧,该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花扶疏听了这话,正要说她不回去,叶泽霖看着她道:“扶疏,祖父这里的安请不了,茶也奉不成,父亲母亲那该要去的,当是为了你我的亲人,也敬了这孝道。”
提到双亲,花扶疏也只好跟他回府了。
至护国大将府后,二人立刻到了正堂,此时,叶世衡与欧阳夫人已端坐在主座上。
叶世衡着交领右衽玄色长衫,袖口和衣领用金线绣着简单的纹样,庄重而不严肃,眉目间透露着喜色。
看着叶世衡,花扶疏清秀的面容上愠上了怒意。
叶世衡沉浸在儿子娶得理想的儿媳妇的美好世界里,并未察觉到花扶疏的怒意。
花扶疏视线微移,眼前一亮,只见欧阳夫人里着浅绿交领上襦,下是绯色长裙,外穿一件绯色长褙子。
她已年过四十,肌肤保养得好,穿着这一身衣着仿佛年轻了七八岁,给人一种她非叶泽霖之母而是他姐姐的感觉。
被花扶疏打量了两眼,欧阳夫人神色不自然,白皙的面庞上泛着淡淡尴尬,不敢看花扶疏,手不自然移了移,碰到了案上的一方梨花纹锦盒。
她本不想穿成这样装年轻,奈何架不住女儿如婳天花乱坠说一通,她也只能答应了。
花扶疏不似寻常的大家闺秀名媛淑女,她性情嚣张,不守礼教,不敬长辈,她上京退婚,摆明是不想嫁给叶泽霖,这次被叶世衡设计不得不嫁给叶泽霖,或许花扶疏会怀恨在心,往后肆意报复。
如婳劝她给花扶疏一通下马威,让花扶疏分清自己的身份,综合多种想法,她只好答应了如婳。
叶世衡看了她一眼,欧阳夫人随即坐好。
看着身上这一身衣裳,欧阳夫人越发尴尬,有些无措,花扶疏却道:“伯母穿着这身衣裳真是好看,若是不说,旁人还以为您是叶泽霖的姐姐。”
如婳在欧阳夫人的身旁,她着一身绯色的罗裙,肌肤胜雪,额前薄薄的垂发,那张容颜透着几分稚嫩。
花扶疏只看了一眼,她觉得一身绯红与那张稚嫩的脸十分不搭,她爱看美人,可这等全身不协调的美人她是不会看的,反而觉得失了颜色。
如婳甚是得意,微翘着下颚,挑衅的地看着花扶疏,“我娘天生丽质,自是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有些人长相一般,穿再好看的衣裳也成不了美人。”
此番含沙射影,花扶疏自然是听的得明白的,她知自己不是国色天香,也从因自己的容貌而自卑,失笑道:“都说佛靠金装马靠鞍,女孩生得美也靠衣着来装扮,衣裳穿得合适人也会漂亮几分,穿得不合适反而降低了档次。”
如婳很是气愤,正要怼回去花扶疏,欧阳夫人轻声呵斥着她:“如婳。”
如婳悻悻然闭了嘴,恼了花扶疏一眼。
花扶疏回看她,唇畔淡淡的笑意,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右次座坐的是叶云律、独孤兰息两个。
独孤兰息着淡紫色的衣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簪着一支石榴簪,容光秀丽,体贴稳重中多了一份温婉。
她身侧的叶云律身穿月白色锦袍,严谨刚毅的脸上透着往日不存在的温和。
独孤兰息侧首一看,浅笑嫣然,又看了一眼叶泽霖,他如同温润的青玉,忽然觉得,这对兄弟终于有一点相似了。
叶家这几父子不论是从相貌上,还是性格上都不相像,她的丈夫严肃恪己,叶泽霖雅翩翩,叶世衡不拘小节,唯有许夫人所生的四公子与叶泽霖有些相似。
她曾好奇过,叶泽霖与四公子非一母所生,怎么就那么相像,看起来更像是亲兄弟,为此她还与叶云律讨论过。
叶泽霖揖手,身子微折,“父亲,母亲。”
如婳轻轻扯了一下欧阳夫人的衣袖,欧阳夫人握着如婳的手,看了女儿,要做什么她自有分寸。
欧阳夫人看着花扶疏,眉目几分正经,叶世衡极少看到夫人这等严肃的表情,心提了起来,有种不安的感觉。
只见欧阳夫人与他一个微笑,叶世衡才知夫人没有恶意,没有想刁难刚过门的新妇。
欧阳夫人道:“花儿,入了我叶家的门,就是我叶家的人了,我们是将门之家,不像其他官宦人家有许多规矩,一言一行都得依着规律来,每日晨昏定省,行礼问安,我是惯懒的人,你往后不用日日向我请安,心意了便好。你只需记得你是我叶家的媳妇,泽霖的妻子,不论做何事都须想一想,莫要丢了分寸就好……”
花扶疏眼眸微垂,这欧阳夫人不就是暗指她退婚的事吗?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他人何干,欧阳夫人顾虑什么?欧阳夫人未免操心过头了。
只听欧阳夫人情情切切又道:“我这个做母亲别的不求,只愿你与我儿泽霖携手同行共风雨,一生白首不相离。”
花扶疏微愣。
见此情此景,独孤兰息想起了六年前,她刚嫁入叶家的时候,欧阳夫人也与她说过类似的话,让她觉得嫁入叶家是她此生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