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明走出不远,停身伫立,他用涡感悄悄洞察,村长的面容近在眼前。
几日不见,村长近乎变了个人,他往日的雄风不再,就像巍峨的山峰忽然崩塌,只见一身风烛残年。
他花白的胡子在云时将近的暮色中随风飘动;那密集、深刻的皱纹丝缕蜿蜒如柔肠百转;他佝偻着身子,唏嘘着冷风,两眼空洞无神,像一个双亲尽失,无家可归,等人怜爱的孩子。当再无权势的渲染,时光镂刻的灵魂开始随同幻境朽灭,才如眼前山岳崩摧。
蓝小明慌张的收了涡感,心中尽是迷乱。巫师和村长赋予了他人生所有,而他最后却只能拔刀相向,蓝小明心内的波澜忽然平息了,他的痛苦比之于村长不过是少等西楼,空妄嗟叹。
村长的沙驼缓缓靠近,越走越慢,最终停下了,当看清蓝小明的样子,村长全身都开始抖动,他咬紧了嘴唇,几次欲言又止。
村长完全诧异于蓝小明的现状,蓝小明红绸遮眼,显然双目失明,他脸色惨白,身体状况极不好,这让他有些失望,甚至绝望,让他伤心,甚而不甘心,他觉得肠内酸楚,心如刀绞,耳边那个叱咤风云的蓝小明竟然是个谎言,他想不通天国为何如此苦苦相逼一个孱弱至此的人。
“蓝小明,你······你怎么了?”村长终于问,声音轻轻地颤抖。
“我没事!”蓝小明努力平复心绪,似乎云淡风轻,他轻声道:“村长大人,来执行公务吗?”
“公务?当然是要执行的,可是,你这个样子,还有必要吗?”村长说完,在将逝的天光中仰天长吁。
夜终于要降临了,大地静悄悄的,似乎在等待风起,掩蔽这戈壁垂死无望的荒芜。
“我看上去需要可怜吗?“蓝小明神色依旧泰然,他的心不起一丝波澜,”您放心吧,我会好好活下去,直到隔膜被粉碎的那天,请您赐教吧!”
蓝小明握紧了手中的狭刀,狭刀映照着天光,天光已经开始变浅,变蓝,变黑。
“也好!死在他人手上,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下,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村长好像完全没有听懂蓝小明的话,他用力握紧了长枪,嘴唇不住地颤抖,哀痛已经弥漫了双眼。
“村长大人,那我就让您三招,三招过后,我们各待天命,各为其心。”
蓝小明说完哑然笑了,笑的释然,笑得灿烂,这是个奇妙的世界,竟然还有一个老头担心着他,只可惜了,这是个可笑的世界,蓝小明惋惜,村长得不到孩子的照顾,得到的却是长大的孩子与他兵刃相向,村长不会相信他,蓝小明知道无论如何解释,天国的阴影不再是遮挡已经是镌刻,镌刻出的恐惧,永恒的烙印在村长的灵魂中,这是多么奇妙的世界,蓝小明禁不住想笑。
蓝小明笑着,笑着,慢慢低下头,轻轻啜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那压抑似乎要将他这缕挣扎无助的灵魂,揉捏成黑洞,流放到黑暗中,蓝小明双眼剧烈的疼痛,眼眶中一行血渍慢慢滑落。
“蓝小明,别怪我,如果你成为不了强者,那你的命运早晚要终结,你放心······”村长颤抖着声音,就像在为蓝小明安排后事。
呼!蓝小明长长呼出一口气,重新归于平静。
“村长大人!”蓝小明打断村长,高声道:“我不会找任何借口,希望您也不要找其它安慰,面对现实吧!多说无益,还是那句话,我会活着,直到打破隔膜为止,您请动手吧!”
蓝小明说完向前逼近了一步,他完全知道村长此时的处境,村长是奉命前来的,如果他不杀了蓝小明,就会被处死。
蓝小明当然不想死,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留下,他都想见村长一面,他想用行动告诉村长,蓝小明已经长大,并且已经开始肩负使命,他要继承巫师的遗志,打破隔膜。
只是蓝小明没想到村长会如此颓唐,如此伤感,他完全不复当年的勇毅,这种状态,蓝小明头一次见,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
“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让我来检验一下好了,我不会手下留情,你看好了!”村长单手握紧长枪,夹于腋下。
猛然他催动沙驼,向前冲锋,枪尖对准蓝小明,在空中绕转,频率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小。
蓝小明左右移动,现自己已经被长枪锁定。
远处俚遭身旁一个全身盔甲的中年人从背后取出长弓,冷笑道:“还是我来助村长一臂之力吧,犹犹豫豫算什么!”
中年人身高一米九,膀大腰圆,他手中长弓近乎百斤沉。
“龙阁!住手!”俚遭伸手拦住了龙阁,“他严肃道:“村长已经说了,他和蓝小明之间的较量,无需他人插手!”
“俚遭,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为村长好,应龙大人只给村长五天时间,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他不提着蓝小明的人头回去,村长就会被处死,这种状况你愿意看到嘛?还是我来替村长下决心吧!”龙阁说着又提起长弓。
俚遭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猛地握住长弓,用力一扯,硬生生从龙阁手中夺过了长弓,他厉声道:“这也许是村长大人最后做的决定,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村长大人的决定!”
见龙阁一脸惊诧,俚遭又安慰道:“放心,村长一定会全力以赴,你看清了,村长第一招用的就是无人能挡的锁魂枪。”
龙阁是应龙的手下,随军督战,身份仅次于村长,正是羞恼,闻听睁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村长成名绝技锁魂枪,据说在这污域,这招出手,无人能躲。
沙驼狂奔,长枪还未靠近,已经耀出点点星痕,就如一条神龙忽然苏醒了一般,村长的神色变得坚毅,专注,他眯着双眼紧盯着蓝小明,长枪就如贯穿了因果一般,现在是生,未来是死,蓝小明似已无处可躲。
长枪掠起冷风,冷风吹动蓝小明蓬乱的头,一瞬间长枪已经刺到了蓝小明的身前,枪尖从迷雾中终于化出枪影,蓝小明定定的站着始终未动,就像泥塑一般。
长枪戳破蓝小明的残影,就如一阵清风卷过了千年大墓的尸体,蓝小明的身体光影破碎,忽然不见了,与此同时长枪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