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明的伤口创面并未有任何痊愈的迹象,相反他全身的血肉似乎正在慢慢龟裂,鲜血在一点点消融。在蓝小明的胸口,丽棠甚至看到了蓝小明缓缓跳动的心脏。
是不是剂量太小了?丽棠急忙将第二颗龙囊,整个喂到了蓝小明的口中,然后搬起蓝小明躲到一处浅浅的石洞下,继续观察。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下了一夜。
可能是太疲倦了,丽棠在呼呼的冷风中睡着了,她身上的红玉女神整个夜晚都在闪烁。
蓝小明一夜未睡,他陷入一场场断续的噩梦中,不时醒来。
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全身都在烧,仿佛煎熬在地狱的烈火中。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每一神经都在挣扎,呼号,有时他还会剧烈的痉挛,可是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喊出一声,他怕惊醒丽棠。
这是丽棠睡得最久,最安详的一个晚上,为了蓝小明,丽棠已经心力交瘁,摇摇欲坠。
蓝小明在漫漫长夜中体味着绝望,如果龙囊没有作用,他就没有希望了,蓝小明害怕,害怕就这样消遣着丽棠的青春,最后留给丽棠的是不该品味的哀伤。
雨一夜如诉如泣,冷气在蓝小明脸上慢慢淌过,疼痛蔓延,将他紧紧包裹,似乎诉说着晚春山夜的凄凉,也像讲述着那些曾经山呼海啸的愿望和如今奄奄待死的感伤。
明度秒如年,蓝小期盼着天明能带来一丝光明和希望,他期盼着奇迹降临,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不想丽棠再因为他在绝境中踯躅,他甚至幻想好了以后,从此与丽棠牵手红尘,终老南山,永世不在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没有奇迹,也没有选择,蓝小明只能在疼痛和噩梦中轮回,一切就像是宿命,那种痛苦有如海潮,泛着咸涩味,浸透他的腑脏,甚至打湿他的眼眶。
迷蒙中蓝小明想起在地灵中心最后的挣扎。
他隐隐记得在佑香颐将他刺伤之后,他如溺在水中,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不甘,就像垂死的人想拼命抓住身边哪怕一根稻草,他的脑海中流转起不可思议的咒语,似乎是鬼上仙,可是这一次鬼上仙针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那些幻境并非他所产生,蓝小明起初并未意识到地灵中心死了几百万的冤魂,更没有想到,这些冤魂所产生的白雾罗障就像积水一样囚禁在一粒灰尘大小的尘埃中,一旦触动,它们就像堤坝开闸,白雾罗障全部疯狂的涌向他的大脑,它们仿佛找到了新的宿主,找到了新的罗狱。
白雾罗障就如噩梦一样在蓝小明大脑的一隅镌刻,痛苦如海,没有尽头;轮回不绝,没有彼岸,所有血腥的回忆被蓝小明铭记,就像担起了一座恢宏却苦痛的历史,更像负担了几万座,几十万座大山,负重前行,自此一旦被触动,就天摇地动,蓝小明就会如火山一样喷幻境。
可以说地狱幻境是鬼上仙一次负向的升华,也可以说这是一次极其偶然,不可再生的机缘,无论如何,自此蓝小明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一种区别于鬼上仙,不可自定义,但是却威力强大的仙术。
这种仙术足可以击垮大多数没有进行过精神强化的人,而蓝小明已经从幻境的苦痛中脱离出来,地狱幻境不再只是心灵的阴影,世界的阴影,他也是一种常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财富,它们力量庞大,驱动他正走向光明。
蓝小明战胜了自己,战胜了困难,他不光拥有了仙术,也拥有了更多掌控自己命运,排除更多干扰的能力。
那个时候蓝小明以为自己重生了,他以为在他的世界或者终于可以翻开新的一页,所以醒来的时候,他满怀希望,然而现实却是迎头一棒,上天似乎不给他生路,非要把他逼入绝路,逼上梁山。
天终于亮了,雨也停了,除了清新的空气,温暖的阳光,现在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春风袭扰入丽棠的梦境,带起一片湿润的温凉,丽棠慢慢睁开眼,她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万千天火向她坠落,漫天星华向她游聚,她浮在空中,浮在光中,她看到师傅向他走来,微笑着说:“丽棠,你的苦日子要到头了。”
丽棠兴奋地一骨碌,爬起来,头晕目眩,全身说不出的不适,哪里都疲累,哪里都倦怠,丽棠诧异,师傅明明说苦日子要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蓝小明,蓝小明一动不动,似乎还未睡醒,她满怀期待,小心地揭开蓝小明身上的一段白布,忽然,泣不成声,一夜之间蓝小明瘦了十斤不止,他全身都在龟裂,褪色,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似乎更加严重了。
“蓝小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丽棠抽泣起来。
她觉手上一暖,蓝小明缠着绷带的手紧紧握住了她。
“我很好!”蓝小明轻声安慰道。
“哪里好了,这药不能吃了!”丽棠哭道。
蓝小明意识到了丽棠的焦急,安慰道:“我真觉得管用,我现在精神好多了,疼痛和原来也不一样,这是好兆头。”
“是吗?”丽棠闻听想了想,这次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她稍微吐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蓝小明,我今天是怎么了?我觉得好累啊!”
丽棠皱着眉头,说着又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她一直睡到正午才醒,醒来的时候觉蓝小明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丽棠觉蓝小明还没有吃饭,虽然春末,地上却彻骨的冰寒,她觉得自己太大意了,急忙爬起来,抱起蓝小明。
下山的路很艰难,丽棠走的格外辛苦,走了很久却只下了五米。
她的怀中,蓝小明忽然,幽幽道:“丽棠,你觉得我现在有多大年纪?”
丽棠摇头,蓝小明感知着自己的身体,沙哑着嗓子道:“我估计或许我有八十多岁,做你太爷爷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