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去,你是想让你一家人都成官官府的隶奴吗?
我们这次丢了漕船,还没能完成漕役,就这么回去,大伙所有的亲人都将被罪罚,黥为城旦。到时候生不如死,所以千万别再想着回去。”
“而且,我估计李氏他们一伙人之所以敢公然火拼济北王的卫队,肯定是想借着水寇劫杀漕船的由头。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上报,我们这些人都死在巨野泽了。
所以,我们不回去,家里就没事。回去,那大家统统都要被流。”
度满对着张旦说着,也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他怕大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冒冒然回去,害了自己,又害了家人。
果然,不仅是张旦听了这番话脸色僵硬,除了少数几个人,几乎大伙都绷不住了,他们窃窃私语,一片骚然。
就在大伙已经快要耐不住的时候,丁盛突然低吼了一声。
“别说话,快伏着,有哨马来了。”说着,就把一边还在嘟哝的黑夫,摁在了身下。
大伙也纷纷惊厥地埋在草丛里,有几个还在发抖。
大家屏息,片刻吼,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对面来的骑兵,披着披甲,鞍鞯的櫜鞬里弓矢俱全,显然是草原胡人战法,以骑射对敌。
在丁盛呼喊时,张冲就从孙老头腹中拔出了长矛。
他没管趴伏着的众人,只是反手举起长矛,向着那哨马冲去。
哨马也看到了张冲,稍微一惊,就抽出弓箭要射。
但突然,一只驽箭,以更快的速度就射中了他的手掌,直接就钉在了櫜鞬上。
张冲知道,这是那袴褶汉射的,他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个手驽,再他冲锋时,就已经半跪着瞄准了哨马。
张冲缓步,再加速,然后奋其暴怒,“叱”的声,就把长矛掷了出去。
那锐利的长矛划过一条优美的曲线,无情的贯进了哨马体内。
那狂暴的力量甚至直接把他从马上带飞,长矛就这样带着他插在了地上。
那人挂在长矛上,嗬嗬挣扎,死了。
马儿只觉得身子一轻,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前面的这些人类给抓着辔绺拦了下来。
伏在草丛的众人,一阵欢呼,雀跃着跳出,都来看着这大头马,你摸一下,他摸一下,这东西确实稀罕。
张冲走到那哨马身边,翻了翻他袴褶,找到一些无用的零碎。
然后就抽长矛,扒了他衣甲,就把这人尸体踹到了路旁的沟里。
此时张旦他们也把马搜了一圈。除了一把弓,一袋箭,还有一个骨朵,三把手戟。
张旦喜滋滋的就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张冲那,等他分配。
分配是首领的权力,而于他们这只乌合散勇来说,张冲就是首领。
张冲用衣袖揩拭掉长矛上的鲜血,有孙老头的,有那哨马的,都统统在这一拭下,成了过去。
张冲对着欢呼的众人说:
“大伙刚刚也听到度满的说法了。我知道,对咱们这些乡里人来说,家是一切。
再苦再累也没啥,只要回到家,吃上阿娘的汤饼,什么都会过去。
但现在,这狗日的世道让我们回不了家。先是这该死的劳役,要我们千里转输,只为了供那京都的蠹虫。
他们竭生民膏血,骄奢淫逸,又让我们得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们只有抛妻弃子,在那该死的船上没日夜的摇橹。
然后呢,又是那不把我们当人看的豪强。我们九死一生从水匪手上逃下,最后这些人还是要我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