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家医馆。
顺着河声望去,窜入眼帘的是一棵巨树。树的根并不是扎在土里的,而是蛮横地在土地表面到处爬行。
树根层层叠叠,有如密不透风的墙,交错的节点处又长出新的根,根须纠缠,枝干交叠。
树的中心处,有一扇拱形门。
门的背后,是巨树的内部。巨树的枝条搭在门把手上,像只巨大可怖的八爪鱼一般,牢牢地把门抱在怀里。
清风掠过,枝叶落在了侧方的窗台上,几根绿色的细线顺着落叶的纹路,不断冒出。
绿线窸窸窣窣生长的声音,温柔地撞击着人的耳膜。河水在低语,在一片黑暗之中,是蓝绿色的合奏,落叶在坠落里唰唰作响。
所以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一个树屋。但远远看过去,却又只能看见不同的绿色,分别来自各种各样各个年龄的树。
就连仅有的连两扇窗户,都早已被绿线紧紧缠绕,线条像蛛网一样盘踞在玻璃表层,掩盖着树屋内部的秘密。
夕阳即将刺入河水。
在天与地交接的地方,以一条河流为引线,起了一把血红的大火,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巨树的阴影之下,撒落了万千鳞片。金色的鳞片宛若神明在召唤一般,散发着暖橙色的光芒。
夜空广袤幽深,一条璀璨的银白色河流在地上缓缓流过,一直穿透到地平线的另一端。这样看上去,水与天之间是没有缝隙的。
刹那间,再一抬眼,河水上出现了万千条纸扎船。船头亮起微弱的红光,烛火在水中晕染,指引着纸扎船轻悠悠地漂浮在银河之中。
“每一条纸扎船,都代表着每一位来访的病人的药方。”
“忘忧河就是由人类身体里的怪病所点亮的。”
“欢迎来到我的医馆......”
“我是医生,白无咎。”
。。。。。。。。。。
此时的医馆内。
——“阿离阿离阿离,今天就要来病人了,我好慌。”
黑未央捧着阿离,在医馆的角落处小声抱怨着。
阿离是白无咎养了很久的懒肥猫,她跳到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圆滚滚的身体在翻滚中幻作人形,是个女孩。
额间似是用朱砂画着的奇怪纹路,一双眼睛倒是同原先的猫眼一般,左边是暮山紫,而另一边是明茶褐。
少女身上的素淡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双瞳似水,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她的两只手腕处各拴着一条细密可爱的银铃,身体稍有动作时,便似桃花落流水,春色叮咚里,余声不绵绝。
——“有什么好怕的?你只是个实习生助理,又不用看病。”
阿离似是不解,鼻子皱巴着,小脸向上微扬,眼角眉梢透出的明媚张扬无处可藏,就像是雪落满山,即使新雪不断覆盖,绿意盎然还是会迸射而出。
就在黑未央默默思考实习生助理的工作范畴的那一刹那,医馆里的摇摆钟哐当哐当地敲击起来,提示着第一位病人的到来。
白无咎揉了揉阿离的脑袋,“乖,有人来了。”
白光一闪,刚刚的少女已然没有了身影,地板上只留下了几根细细的白毛。
——“叩叩叩......”
石板门被敲响了,但声音十分细微,或许是石板太厚,又或许是来访者心有存疑并未用力。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敲击的声音稍稍急促了起来。
白无咎开口道:“阿黑,你去开门,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