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那了冰冷的牢房,夜已经很深了,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只是看见这间牢房的人们都已熟睡,除了鼾声再没有别的动静,我想我夜间与雅兰的会面也许没有人知道。
我回到了先前倚靠的干草上,那是还给我留着,此刻身边的路卡依旧蜷缩着身子在熟睡,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婴孩,不时的出几句模糊不清的呓语。
我双手支在脑后,望向了窗外那颗好似即将压迫下来的巨大“月亮”阿德莉娅。这几天,看着它呆或者思考已经变成了我每晚固定不变的习惯。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或者说我是个慢热的、稍显迟钝的人,遇事必须要梳理明白。从明世界一下子到这魔法世界的改变如同做梦一般,需要我慢慢去想明白。例如此前的我一直标榜自己是坚定无神论者,而现在我却在使用对大地之母莉丝的祝福的魔法拯救生命,要在以前我看来,那一定是疯了……在不同的经济基础及上层建筑之下,我那理直气壮的众生平等理论在这个世界里却显得是那么苍白及疯狂,这是否太前了些……那美貌的雅兰公主正逐渐的占据我的心扉,而对馨儿的感觉却有些淡化,这让我的内心世界也变得矛盾重重。
我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才进入睡眠中。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伴随着粗暴的开门及尖刺的皮鞭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两个赤红鬼走了进来,叽里咕噜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鞭子抽打着地面,手指指向了窗外,那是让我们到外面去的意思。
我起身走上前去,给赤红鬼解释昨天与雅兰公主的协议:这些人在恢复劳动能力之前必须要好好休息。
谁知皮鞭如雨点般抽打在我身上,让我叫苦不迭。最终我们还是被带出了牢房,被送到了昨天那片空地上列队站好。
就像昨夜雅兰公主所说的那样,黑衣看守们不会让那些受伤的人安心养伤。
那名叫多鲁卡的肥胖看守长带着两名人类看守站在了队列前面,像挑选牲口一般打量着我们。只见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两名人类看守就走到我们中间,挨个检查着每个人的状态,将那些身体稍微恢复一些的人从队列中拉拽出来站做一片,出列的人哀求的望着我,这也让我头顶上起了无明业火。
“看守长大人,这些人还没有恢复健康,更没有到达到可以工作的标准!”我上前一步对多鲁卡说。
多鲁卡傲慢地回答:“人?既然已经沦为奴隶了,你们还能被称作人吗?你们与牲畜有什么不同?那些受伤的巴鲁斯(我之前称之为“犀牛怪”)都已经重新开始工作了,你们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是与你一样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懂得思考,有信仰有创造力的生命体!你如此的贬低我们,那也是在贬低你自己,我们与家畜一般的话,请问您又与禽兽何异?”我据理力争的说。
多鲁卡此刻面色大变,那圆睁的小眼睛变得是那样的狰狞,他也许从来都没想过,在作为他的领地的采石厂居然有人敢公然违抗他,挑战他的权利,而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刚被抓进来不久的奴隶。他狂怒着抡起鞭子,对着我就是一阵猛抽,嘴里破口大骂:“混蛋,你这个蛆虫一般的奴隶,居然忘记了昨天我对你们的仁慈,居然敢公开违抗我的命令,你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能弥补你身上的过错!”
“死一千次能让你收回命令,我愿意死一千次。”
多鲁卡更加愤怒了,他的皮鞭抽打的更加狠辣,我只觉得那种疼痛如千万刀割一般,直刺骨髓。当我的忍受已近极限的时候,鞭打却突然停止了。
此时的周围鸦雀无声,静得怕人,当我缓缓睁开眼睛时,路卡此时正挡在我的身前,手中紧握着皮鞭的远端,而他的虎口已经被皮鞭划开了一条伤口。我的眼前不只是路卡,还有好多人,虽然他们看上去是那么虚弱,身上是那么的污秽不堪,但是他们的灵魂却闪耀着耀眼的光彩,他们毅然决然的站在我的面前,组成了一道血肉长城。
整个采石场上空的气氛顿时紧张异常,在这场两个不同阶级的对决中,无数的奴隶自动的放下手下的工作围拢了过来。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望着我们,也望着那凶恶的看守长多鲁卡,那是在声援也是在抗争,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黑衣的守卫,那些赤红鬼们都茫然而立,这种场面让他们也不知所措。
一名小男孩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一崴的从人群中走出。我记得他,那是我来到这个采石厂的第一个晚上,他曾经握着我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我。此时的他身上依旧是污秽不堪,他是那样的消瘦,几乎每条肋骨都是那么清楚可见,他的走姿有些不稳,像大多数奴隶一样佝偻着身子,如同风中摇曳的枯叶一般,这一切让我心中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悲伤。
他冲着我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孩子才会有的单纯,我也冲他笑着。只见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像我一样直立起来,但常年的苦力生活已经让他无法做到,他调皮的又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他轻声唱起了一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歌谣:
“用力拖拽吧!我的朋友!
用力往前推吧!我的兄弟!
高高的旗帜扬起,我们在此挥汗如雨。
我们永远不死,永远不朽。
我们创造了这片大地。
愚蠢的皇帝只会卖弄着他的风姿,
笨拙的士兵无法关押我们的心灵。
天是我们的,地是我们的,
我们正在此间自由的航行。
生也好,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