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升职,总得来说,曹亮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离开皇宫之后,他快马回府,准备将这个好消息禀报于父母。
刚一进家,就看到父亲曹演在陪着三位客人说话,曹亮一看到有客人在,便想把刚刚迈去的左脚给退回来。
但似乎有些迟了,曹演和三位客人听到了脚步声,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到了曹亮的身上。
“子明,你回来了,来,见过三位叔伯。”曹演看到儿子回来,便向他招手道。
曹亮此刻再想退出去已经是没有可能了,他只好上前躬身施礼道:“曹亮见过三位叔伯。”
三位客人皆是目露惊异之色,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小侯爷,没想到几年不见,真是丰采如玉。”
曹亮注意到这三个人虽然都是峨冠博带深色汉服,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粗犷豪迈,明显是行伍之人的气质。
左边的那一位古铜色的脸膛,短髯竖眉,身材高大,自带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右边的那位五短身材,肤色黝黑,长得倒是十分的壮实;中间的那位则是白净脸膛,黑色长须,神态自然谦和。
曹演给曹亮介绍道:“子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钦仲若,现任骁骑营左军校尉,你可以叫伯父……这位是牵弘牵仲远,现任骁骑营右军校尉,你可以叫牵叔父……这位是刘靖刘恭,现任骁骑营中军校尉,你可以叫刘伯父。”
曹亮顿时眼前为之一亮,原来那个古铜脸色的是钦,黑脸的是牵弘,白脸的是刘靖,这三位,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将。
曹亮熟读三国,对三国各个时期的名将那是如数家珍,三人之中,名气最大的就是钦,他可是反对司马氏的急先锋,淮南二叛和三叛他都参与其中。淮南二叛时,他和毋丘俭起兵对抗司马师,其子鸯更是勇冠三军,单枪独马七进魏营,司马师受惊眼疮复发而亡。
不过钦的下场也很悲惨,毋丘俭兵败身死之后,钦父子走投无路,被迫降吴,后来诸葛诞在淮南叛乱,钦奉吴国之命救援寿春,因与诸葛诞有旧怨,被杀,戎马一生,最后死在了疆场之上。
而牵弘是名将牵招之子,任陇西太守,为邓艾部下,参与灭蜀之战,有功,后任凉州刺史,勇而无谋,为北地胡人所杀,以果烈死事于边。
相比于钦牵弘的骁勇悍猛,刘靖则可以被称之为儒将,他是汉末扬州刺史刘馥之子,饱读诗,办事风格缜密琐碎,虑事周详,官至镇北将军,也是三人之中唯一得到善终之人。
不过三人的发迹全是在三国后期,景初年间,他们还只是官职低微的五军校督,又全部都在骁骑营任职,这回恐怕是听说曹演出任骁骑将军,所以特来拜会。
曹演虽然早就得到了骁骑将军的任命,但连日来一直忙于明帝出殡事宜,并未曾到城外的骁骑营履职。
曹亮一一见礼,伯父叔父一一叫过,态度恭敬。
刘靖拈须呵呵一笑道:“贤侄免礼,不知贤侄在何处高就?”
曹演道:“高就什么,不过是见充羽林郎,在宫中当值。”
曹亮拱手道:“孩儿还未回禀父亲,今天刚刚升为期门督。”
三人皆是面有异色,钦道:“虎父果无犬子,子明年纪轻轻便升为七品武将,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曹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若真是凭他的本事倒也罢了,只怕是籍着祖上的余荫,升职再快,将来也是一事无成。”
钦道:“伯升兄恐怕过虑了,依某之见,子明沉毅有识度,将来必为大材。”
曹演摇头道:“现在的这些子弟,个个富贵加身玩物丧志,没有经过战场的历练,不是纨绔子弟就值得庆幸了。”
牵弘倒是心直口快:“伯升兄这话倒是在理,现在的这些官宦子弟,个个锦衣玉食,吃不得一丁点的苦,想当初,咱们几个并肩而战,随虎豹骑征凉伐蜀,那才是真正的金戈铁马,浴血疆场,不是从修罗场上厮杀出来的,断然不能算得上是武将。”
牵弘一席话,倒是引得曹演几人为之唏嘘而叹。曹演吩咐下人置酒筵招待钦等三人,亦让曹亮作陪。
虽然曹演现在是他们的上官,但钦等人并没有因此而拘束,毕竟他们此前都一起在虎豹骑中任职,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酒过三巡,气氛则变得更加地浓郁了,牵弘感叹地道:“当年下辨之战时,我们四人还都是虎豹骑的百人督,跟随大司马千里突进,跨越秦岭险阻,气势如虹,枭蜀将吴兰首级,号称万人敌的张飞亦是狼狈鼠窜,那一战,真是淋漓痛快。尤其是伯升兄,率部冲杀在前,所向披靡,不及弱冠,便已亲手斩敌将雷铜,真是年少英雄,吾辈楷模。”
曹演呵呵一笑道:“惭愧惭愧,下辨一战,如非仲若兄相救,某只怕早死于乱军之中了。来,这杯酒,我先敬仲若兄的救命之恩。”
钦推辞道:“伯升兄客气了,当时敌军数倍于我军,情势相当危急,若非伯升兄胆略过人,断然地杀出一条血路,阵斩蜀将雷铜,逼得蜀军不战而溃,恐怕我们这几支人马,都有性命之忧啊。若是说到救命之恩,该是我们几个敬伯升兄一杯才是。”
刘靖道:“你们几个就不必敬来敬去了,想当年,虎豹骑天下骁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们有幸列身其中,驰骋天下,已是人生之幸事。只可惜,世上已再无虎豹骑,昨日荣光不复存在,我提议,这一杯我们共饮,祭逝去的虎豹骑!”
曹演、钦、牵弘神色皆黯淡了下来,虎豹骑的编制撤消之后,他们确实是倍受打击,那些昨天的英雄胜迹豪情万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只留存在了记忆之中。
四人举杯同饮,皆是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