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被宁骁打了一拳,胸口痛了几天,也没跟别人说起这回事儿。不过,他的感冒却加重了,浑身发冷,后背酸痛,头像要裂开一样,下课铃一响,他挣扎着站起来往外走,想让医生看看,他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一样,晕晕乎乎地来到学校医务室,医生问了问情况,量了一下体温,说是高烧得厉害,要输液。
济恒说:“我还要上课呢,看看能不能打一针,或者拿点药吃?”其实,他是担心花钱,一想到口袋里只剩下几块钱了,他心里就发毛。医生看了看他,板着脸说:“你已经烧到三十八度五了,再不输液,恐怕烧出肺炎来,那时,恐怕你就得休学了,不是落下几节课的事了。要想好得快,不耽误课,就得输液了。”
济恒沉吟了半晌,口袋里的钱,只够这几天吃饭的,哪里有钱输液呢?再说了,农村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呢,感冒都是硬抗着,实在抗不过去,也就吃几片药。在村里,从来只见过老年人才输液呢,哪里有年轻轻的得个病就输液。凭着自己一米八零的个头,应该还是禁得起折腾的,抗一抗不会出什么问题。
医生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现在没有钱不要紧,等周末回家拿来,再给我也行,病不能耽误。最好,现在就输液,我知道,你是汪老师班里的,虽然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你总是考全校第一,想不认识你都难噢。”济恒觉得这个医生的幽默生硬得很,回家拿钱,哎,家里的钱,还不知道怎么东拼西凑呢?不过,这么关键的时候,课是一天都不能耽误的。
他勉强地朝着医生点了点头,医生赶紧开药,给他输上液。医生让他躺在床,他的身子一沾到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进修。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睁眼一看,是李青松和几位同学趁着课间休息来看他了,他的同桌夏纯熙也来了,一见夏纯熙,他心跳加快,呼吸也短促起来。脸不自觉的就红了,好在他还没退烧,原本就发烫的脸,没有变得更红。他赶紧坐起来,手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眼睛躲躲闪闪,不太敢看夏纯熙。
李青松说:“济恒,你这小身板儿也太不禁折腾了,这点感冒就抗不住了,脸烧得这样红啊!可真像关云长啊!”其他同学也附和着,有的说:“还开玩笑,你看看他,得多难受啊!”有的关切地问:“烧多少度?要紧不?”有的说:“晚上我们给你弄点病号饭吧。你这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再不增加点营养,真的瘦成的麻杆了,风一吹就会倒的。”
济恒笑笑说:“不要紧,就是刚才浑身疼得厉害。现在出了点汗,感觉轻松多了。课这么紧,你们还来看我。谢谢!谢谢!”青松说:“也不告诉我一声儿,我陪你在这里,也照顾照顾你!”济恒说:“没事儿,有医生在这呢,不用照顾,腿脚又没出问题,照顾啥?还真当我是病人了?”大家哈哈笑起来。济恒接着又说:“快回去上课吧,要是缺这么多人,回头老师该着急了。我输完液就回去上课。”青松说:“哎哟!还惦记着上课呢,别想这事了,快点好起来,比啥都强。这样吧,我在这儿看着他输液,你们回去上课吧。”这样说着,同学们就往外走去。
夏纯熙本来是站在离济恒最远的角落,趁着大家忙乱地往外走,她突然一伸手,把一个包着东西的手帕塞到济恒枕头底下,并用眼睛示意济恒别出声,然后跑出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济恒对青松说:“你还真留下照顾我了。不怕耽误课?这个时候,可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啊!”青松笑笑说:“反正我再用功也考不过你,索性就不跟你较劲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青松说着,转身去拿暖壶。济恒趁机看看枕头底下,原来纯熙送给他的是几个白煮鸡蛋。济恒不禁咧着嘴笑了起来,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平时凶巴巴的夏纯熙,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夏纯熙家住在县城北边的糖厂宿舍,家境不是很好,父亲生前是糖厂子弟小学的老师,去年去世了,她母亲没有正式工作,靠着做零工,勉强维持着这个家。她有两个弟弟,都在上学。夏纯熙每天晚上帮她妈妈给工厂糊纸盒,或者给服装厂的衣服剪线头,挣点钱补贴家用。
她好像觉总是睡不足,有时上着上着课就打起瞌睡来。她家离学校有十几里路,骑自行车大约得四十多分钟,她中午不回家,每天带盒饭,在食堂里热一下,吃完饭后,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
班里有一些离家远的同学,他们都跟学校申请住校,其实晚上不在学校住,申请了,中午能宿舍里休息,纯熙为了省钱,就没跟学校申请。
她是这个年级六个班里长得最漂亮的女生,身材高挑,个子有一米七,梳着短头发,英气十足,不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裙子之类的衣服,喜欢穿样式简单的男孩子风格的衣服,颇有点男儿气概。她总是穿着半新不旧衣服,洗得干净整洁,衣着不入时,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光芒,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经常被一些调皮的同学吹口哨。
可能是家里长女的缘故,她很有大姐风范,帮妈妈照顾两个弟弟,刚刚上高中时,她的学习成绩排在班里前十名,到了高二,成绩下滑得非常严重,汪老师去她家里好几次,跟她妈妈聊了她的情况,她妈妈也很无奈,她晚上得帮妈妈做工挣钱,根本没有时间复习功课。每天做工到零辰,睡得太晚,第二天上课就打瞌睡。她妈妈说,就是这样,也不够花,一家人快揭不开锅,吃不上饭了,哪里还供得起她上学呢?她已经找了糖厂的领导,请领导照顾一下她们家,让纯熙到糖厂上班,厂领导已经答应了,就是纯熙不愿意,非要考大学,说她晚上可以做工挣钱,她妈妈说,她也很担心,这样熬不了多久,纯熙会累病的。
有一天放学,纯熙磨蹭着好久,就是不离开教室,最后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塞给济恒一个纸条。济恒一看,上面写着:“能送我一段路吗?”济恒冲着她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门,纯熙推过自行车,在离开学校有一段距离后,济恒骑上她的车子,纯熙坐上自行车后座。
走到公园旁边的小路上,见一个男孩子推着自行车站在路旁,见他们过来,也没说话,他们过去好远了,夏纯熙说:“好了,不用送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济恒奇怪地问:“是不是有人在路上截着你?那多危险呀!我还是送你到家吧,路也不算远,一会儿我走着回来就行。”夏纯熙说:“不用,他是五班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心里有数。我就是想让他断了这个念头。”济恒说:“那好,你走吧。”
第二天早晨,上课铃响了,可是夏纯熙没来上课,济恒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