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尽头,方见一敞开石门,日光与流水之声便是由此处传来。穆禾用力将石门推开,见内里景象更异。
石门内,俨然一酒家布置。遍地放着以玉桶盛放着的琼浆,阵阵酒香扑鼻,令人闻之欲醉。且其内无论桌椅板凳,甚至是地面,皆为玉石所制。
穆禾踏在玉石上,低头见地面可倒影其形,啧啧称奇。
行至内里,闻听水声更近却不见流水之泉,环视之下,这一物一具皆有玉石所做的酒家,尽头却立了一红木屏风,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来那水声应是在屏风之后,穆禾便向着屏风行去,欲一探究竟,却不想脚下被什么硬物给绊了一下,失了平衡跌倒在地。
他本是用手撑着的,却因玉石光滑,掌无法摩擦支撑而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痛的叫喊了一声,后缓缓起身揉搓着膝盖手腕,回首望向方才绊倒自己的地方,见一玉桌下,支出了一双足,双足着流云靴,见着脚掌大小应是名男子。
穆禾蹑手蹑脚向着那玉桌行去,想低头探向桌下瞧个究竟,可头刚低垂下来,便被那露出的双足一脚直踢中了面部,穆禾痛的捂面向后退了几步,又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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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小娃,惹老夫清梦?”
闻听有人说话,穆禾扶手撑地,忙探首望去,却见一白发白胡老翁,面颊绯红,双眼醉意朦胧的站在那玉桌旁打量着自己。
“老夫问你话,你......嗝。”老翁打一酒嗝,又伸一拦腰,打着哈欠慵懒道:“你这小娃,盯着老夫作甚?”
穆禾撑着玉石地面艰难起身,见对面是一老者,遂双手抱掌前推,身子馨折,冲他作揖一拜:“老人家,敢问此地是何处?”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像是被穆禾一番话逗乐了,仰天长笑数声,后绕过玉桌,拉出了放在玉桌下的玉凳坐下。坐立后,又扣指敲了敲玉桌桌面,桌面之上应声凭空现了一美玉酒壶与酒杯。
他拿起酒壶,将酒斟满,一饮而尽,目光又瞧向穆禾,笑道:“你这娃儿倒是会问,分明是你闯入了我这地界,倒要问我这是何处?”
“我本是舒华派才入门弟子,今日掌门说是要试炼测我根骨,他拿了块会发光的石头,说是什么琉璃古石,那石头金光刺眼,我闭了眼睛避光,可一睁眼就到了外面那洞穴。”穆禾用手指了指石门,却不知石门何时已经关上:“我顺着洞穴一路向里走,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行到尽头便是此处。”
穆禾一番话,让老翁先是一惊,后面露赞许之色,瞧着穆禾点头道:“原是如此。哈哈哈哈......洞中日久,日复一日皆如此,倒叫老父忘了年岁,且待我掐指一算。”老翁闭目,右手掐指,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他停了动作,又爽朗一笑:“自上次那娃儿走后,人间应已过了近四载春秋,老夫渐渐都快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了。”
老翁言罢,又折指叩击玉桌,桌上又生一玉杯。
他手指玉桌,桌下另一玉凳随他手指而动,移至桌旁,与他并排。
他指了指玉凳,招呼穆禾过来坐下,又于穆禾落座后,伸手探其脉,探脉许久,脸上赞许之色渐失,取而代之则是一丝疑惑:“根骨不佳,内息不调,修炼资质应属下乘。”他看着一脸茫然的穆禾,‘啧’了一声,松了探脉的手:“原断不该入了这琉璃二境,怕不是琉璃石出了异像?”说至此,他停顿了片刻,望了眼入口处已经闭上的石门,又摇头接着自言自语:“可若说入错了境,也断到不了我这地界来。这般奇异,当真难坏了老夫。”
穆禾见老翁只顾自说自话,也不理会自己,清了清嗓,开口问曰:“老人家,此地究竟是何处?我要如何才能回到舒华派?”
“回去?怕是回不去喽。”老翁摆了摆手,摇头叹道:“我瞧你一副懵懂模样,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罢了罢了,终日里老夫都只对着这些冷冰物件,也没个活物攀谈,如今见了你,与你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老翁拿起玉壶,将桌上二玉杯斟满美酒,一杯自己饮下,一杯推至穆禾面前。
穆禾举杯,应了老者的意思一饮而下,并赞不绝口,逗得老翁直笑,一个劲的往自己杯中添酒。
“你如今所处之地,乃是琉璃古石化成的结界幻境,名曰‘琉璃境’。这‘琉璃境’比着龙生九子,亦分了九重天。你如今所处之地,乃是这琉璃二境。老夫便是这琉璃二境的引渡之人。”
“龙生九子?”
穆禾自是听不懂老翁在说些什么,于是疑惑摇头,见老翁还不住为他添酒,忙饮下最后一杯倒了声不胜酒力,将酒杯放到一旁,开口问道:“老人家,还未请教您姓名?”
“于这琉璃境几千载,姓名早就混忘了。”老翁见穆禾不再饮酒,自己也干脆换了酒盏,张嘴对着玉壶壶口,抬头就将酒往里倒。
待到壶中见底,还不忘用舌尖将最后一滴琼浆舔净,这才作罢放下玉壶,缓缓开口道:“上次来此地那小娃儿,见老夫喜饮酒,便酒翁酒翁的叫着老夫,你便也如此称呼吧。”
“几千载?”穆禾双目瞪如铜铃,嘴巴微张吃惊不已,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那那那,您是神仙?”
酒翁闻听此话,开怀大笑,又冲穆禾摆摆手,道:“小娃儿说是便是吧,哈哈哈哈。你莫要再打岔,且耐心听老夫给你讲完。”
他笑得咳嗽了几声,后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接着方才被穆禾打断的话继续说道:“龙生九子,长子囚牛、二子睚眦、三子嘲风、四子蒲牢、五子狻猊、六子赑屃、七子狴犴、八子负屃、末子螭吻,这琉璃古石中,便封印者龙子残存在人间的灵力。入内者,根骨越佳,悟性越高,所能抵达的琉璃境也就越靠前,老夫如此说,你可懂?”
穆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方才您说,您是这琉璃二境的引渡人,那我现在,便是身处琉璃二境了?”
“正是。修真者入内,由引渡人渡之,引见琉璃境之主,若是过了主人的考核,便可受其点化,开了神通,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酒翁您方才说,这琉璃境共分九境,我如今所处二境,可算是排在前面了?”
“废话,数数还需老夫教你吗?能达此境地之人少之又少,老夫在这地界虚度了大半生,也不过引渡了十数人而已。还记得上一个娃儿,叫个什么......”酒翁眼珠向左上方转动几圈,回忆片刻一拍手道:“对,叫墨以,那娃儿资质上佳,是个不可多得的修炼奇才。”
听酒翁提起墨以的名字,穆禾忙接过话来:“您所说那人,便是我派掌门!”
“哦?”酒翁嘴里发出‘啧啧’声响,又上下打量着穆禾:“短短数载,有此成就,虽说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未免与他也差的太多了。”
“我虽才入门一日,但早就听闻门下弟子说掌门神功盖世,十分厉害。我也见过他的身手,确是十分了得。我从未踏入过仙家门第,初来乍到自是比不过掌门的。可您方才又说,我与掌门同处琉璃二境,想来资质,也没那般差吧?”
“非也非也。”酒翁摇头晃脑,向前走几步,一手背后,一手抚着胡须:“再无修炼过,根骨也是能瞧得出来的。你这娃儿内里虚亏,气息又乱,纵是练上个千年百年的,恐也难达你们掌门一半实力。至于你这分明该分去琉璃九境的人,为何会到了这二境,我也是摸不着头脑。”
穆禾听着酒翁话里的意思,存了几分挖苦,又见他醉意盎然,走路踉踉跄跄,酒嗝不断,说的没准都是些醉话,也就权当他是闲来无事与自己逗乐。
眼下他只一心想着如何能快些从这地方出去,于是转了话锋,向酒翁询问道:“那既是搞错了,劳烦您送我出了这琉璃境,再重来一次不就是了?”
“这琉璃境进来容易,可想要出去却难比登天,我可没那本事把你放出去。要想从这离开,除非是过了主人的试炼,否则便要被困此地,一生不得出!”酒翁言语两句,似是酒瘾又犯了,忙去了桌上玉壶,大步走向那尽头红木屏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