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三十八年秋,岳崖学府
杨先生因为他侄子杨青弦的事儿,讲完课便要赶趟京城,所以把课提早了半个钟头。
而睡习惯了点的江楚就是鸡把嗓子扯裂了也叫不醒,萧也韫只能尝试帮他强制开机。结果他没把江楚拉起来反被江楚一个翻身卷上了床,偏又不凑巧被回来讨的舍友看到。
江楚因为萧也韫,没迟了早课,可萧也韫却因为江楚,倒了个大霉。
杂七杂八的消息总会不胫而走,何况还有个亲眼目睹的人。
这个年纪没几个会紧嘴的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本来还是客观事实客观陈述,可好死不死的这事儿传到了那碎嘴子的许言耳朵里。到他嘴里的新鲜事儿想原封不动的再吐出去?根本没这个道理!
这事儿最后却被人添油加醋成了离谱的断袖癖好。可要是摊别人身上,最后也未必见得荒唐,偏偏主角是他萧也韫。
想当初他刚到这学府,几乎所有姑娘们可都是对他许过芳心,可哪个不是被他一盆冷水灌蔫了情花?
知道的是明白他萧也韫志气高,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萧也韫对女人没兴趣,而今日这份八卦到了嘴里,竟尝出几分道理来。
这荒唐事最后居然传到了台上杨先生的耳朵里。杨先生眉毛抖得像筛糠,压了压脾气喊了声肃静,背着手就把萧也韫叫了出去。
萧也韫白着脸出去黑着脸回来。江楚见萧也韫不说话,这才发现好像整个学堂都在看着他俩。
……
山上的斋舍后,有一条僻静山路,一直沿着而上,有一间木屋,四面开敞,陈设简单,唯有些素纱挂下来,随着山风晃荡。
这地方不是当初跟着学府一起建的,似乎很早便在了,这么久,没有学生来过,只有萧也韫常常来此静心,因此这木屋也自然被他打扫了干净,笔墨纸砚样样不缺。
“江楚,笔。”
“江楚,纸。”
“江楚,帮我研墨。”
江楚帮萧也韫准备好东西,屁股倚着桌边,贴在萧也韫身边,侧弯下身,看着萧也韫写着什么,“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笑问)也韫,你抄录这个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这里抄这个?杨先生逮着我一顿说教,他老人家急着办事,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萧也韫看着凑自己这么近的江楚,“你坐那边些,省的再被人传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黎江楚跟着他走了一路,路上七七八八的口舌也让他大概知道了些事情原委。可他却挑挑眉,反而又凑近了些,“(不情不愿)可是他们都那么说了,我坐远了岂不生分?”
“你还说!”萧也韫用笔尾轻轻向江楚手面敲去,幽叹摇了头。可他没写两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搁下了笔,“江楚,你过来。”
“怎么了良人?”
“……”萧也韫摁下了想一拳打掉他门牙的心,问道:“你,和南姑娘那天晚上有什么事么?”
江楚那一脸欠样一听这话,瞬间卸了笑容换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又变回了那夜那个沉郁到寒似铁的人,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沉默。
“为什么这么问?”江楚问。
萧也韫:“南姑娘早上找过我。”
“……她说什么了?”
“她说:‘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又问我,你会不会对她……有偏见。”
江楚眼睛晃了晃,随而又平静下去,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白纸,可他根本不知道拿它做什么,“你怎么说?”
“我说:‘君子不蔽人之美’,但他对你无需‘不言人之恶’。”
江楚沉默了很久,又把手里的宣纸放下,“她,还有问别的吗?”
“没有。”萧也韫看着他的反应,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提起笔,边写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说什么了,反正作为你朋友,我就一句:能抓住,就千万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