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市人流最多的时候，餐馆里的桌子都坐满了，服务员们穿梭于楼面和厨房，菜肴的香味飘荡在大街上。一群看似小混混的少年们刚刚动过了筋骨，这会正要补充点能量，便无视餐厅外等待位子的食客大摇大摆地进了餐馆。领班远远看到这群人就进去通知了老板，这群小混混在这附近的区域臭名昭著，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光顾这家餐馆了。老板赶紧让领班带他们去厨房后面的一个独立包间，以免那群小混混闹事影响了其他食客。当领班问要让谁去服务这群人时，老板一下子就想到了新来那个机灵的外地女孩。
领班把小混混们带到后面包间后，送上菜单便逃一般离开了。没有服务员，小混混们不悦，正要掀桌子的时候，两名十五六岁的女服务员各提着一桶冰镇啤酒进来了。看到漂亮的小姑娘提着冰桶吃力的样子，小混混们吹着口哨轻佻地怪叫着，靠近门口的两人忙上前接过了她们的冰桶。“小妹提不动，哥哥来帮你。”
为首的小姑娘咧嘴一笑：“谢谢大哥！今个儿天气热，老板吩咐我们先带些冰镇啤酒过来让各位消消暑。”说着便跟同来的柔弱小姑娘拿瓶盖起子开了酒递给众人。
“老板真是上道，还让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姑娘来陪酒，哈哈……”
“别吓着人家了。”为首的小混混始终冷冷的，接过啤酒瓶并没有急着喝，盯着小姑娘问道：“听口音，你是外地人？”
“是啊，上周刚来的南城，大城市好挣钱嘛！”小姑娘面带微笑回应，啤酒很快就分发完了。“不知道各位大哥想吃点什么呢？”
“告诉老板，照旧。”
“好的，各位稍等。”
酒足饭饱后，小混混们像往常那样，随意丢下一半饭钱就拍拍屁股走人。老板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领班等人则暗自松了口气，这下老板要扣那两个新来女孩的工资了。
“等等，你们站住！”那名机灵的女服务员从包间追了出来，老板阻拦不及，心想要坏事了。
“哟，小妹，怎么这么热情还要来送我们？莫不是看上我们中的哪个了吧？”小混混们阴阳怪气地笑着：“是哪个，你说啊，哥哥们帮你作主……”
“滚开！”女孩一改先前乐呵呵的样子，气势汹汹地拦下了继续往外走的混混头领。“你是他们的老大，这件事你得负责任！”
小混混们仍在起哄：“哦豁~~老大，她让你负责任……哈哈哈，原来小妹是看上我们老大了！”
“我们付过饭钱了。”混混头领冷声道：“让开。”
老板忙打着哈哈上前：“虎哥，你大人有大量，这小女孩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虎哥哼了声：“那现在是怎样？”
“虎哥来小店吃饭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虎哥慢走，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老板佯装生气对女服务员喝道：“没眼色的东西！得罪虎哥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那些钱就在你工资里扣！”
“等等！他们只付了一半，剩下的凭什么要我来背！”女孩越说越来气，绕过老板再次阻拦在虎哥面前：“你今天要是不付完这个钱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虎哥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老板，不耐烦说道：“我们已经把这顿饭的成本付清了，如果老板有异议，大可请工商部门来验证这顿饭的成本，不够我就补齐。至于他因为收不齐饭钱就要拿你的工钱来抵，这是另一码事，与我无关。不过身为本地人，为表对外地打工人的友好，我建议你去找劳动部门投诉老板的所为。”
女孩不依不饶：“既然你认为有可能给少了，为什么不全部付清，有疑问就交给工商部门来查，要是多了再还给你不行吗？”
老板欲哭无泪，心里念叨这半顿饭钱就当自己亏了吧，亲大爷姑奶奶，求你们都别说了好吗？
虎哥已是极度厌烦，抬起拳头就想往女孩身上招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只有力的手紧紧钳制了他的手腕。
“有真本事的人不会把拳头挥向妇孺。”脸色冷峻的服务员甩开混混头领的手，又对老板道：“老板，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报警吗？”
老板忙打圆场道：“别别，多大的事，哪用得着惊动警察……小青，让他们走吧，大不了我不扣你和叶子的工资了。”
小青这才冷哼一声，让开了路敷衍地说了句“谢谢惠顾”。虎哥揉着手腕，狠狠地瞪了眼阻止他的服务员才快步离开，在经过小青身边时咬牙切齿吐出一句“我记住你了”。
这就是少年郝赟和少女白梦瑶的初遇。
此后，郝赟经常带着小弟们来餐馆吃饭，每次都指明要白梦瑶来伺候。白梦瑶倒也笑脸相迎，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每次结账请按账单付完。郝赟答应了，并和小弟们变着花样来指挥白梦瑶做这做那，甚至要她跟每个人都干一瓶啤酒。
“呐，话先说在前头，这酒是你请我喝呢，还是要扣我工钱的？”白梦瑶和白夜抱来冰桶，假笑着问道。
“放心，绝对不会少你一分钱的工资。”郝赟冷哼着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陪我兄弟们喝一圈，我请客。”
“好，你等着！”白梦瑶让白夜去通知老板，一把撬开瓶盖直接怼干了第一瓶。“下一个是谁！”
小混混们见她豪爽，不禁拍手起哄，毕竟这小丫头可是敢跟老大叫板的人。一轮八个人喝下来，白梦瑶便忍不住跑去厕所了。正当郝赟等人以为她已经不行的时候，白梦瑶又精神爽利地回来了。“各位大哥，不好意思，肚子容量实在有限，现在清空就好多了，要不再喝一轮？”
见弟兄们起哄，郝赟忍不住喝道：“别逞强了，你已经干了八瓶，要骗酒喝也要看看自己的斤两。”
“我没醉，才八瓶嘛，你们敢不敢再跟我喝一轮？”白梦瑶自信满满，视线紧紧盯着郝赟面前的那沓钱。“但第二轮我有个条件，每喝一瓶能给我一张吗？”
郝赟盯了她许久才冷然道：“好。提醒一句，适可而止，我可不想闹出人命。”
看着白梦瑶一瓶接一瓶地干，小混混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老大，你看这小妞不要命地喝，是不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她不怕喝醉了被我们捡走吗？”“嘿，这小姑娘涉世未深，要不我们教一教她人情世故？”
“够了！”在白梦瑶喝完第五瓶后，郝赟丢给她五张纸币。“没带那么多钱，今天就这样吧！”
白梦瑶顾不得擦去嘴边的啤酒泡沫，两眼放光捡起钱。“下次多带点嘛，谢谢虎哥关照！”
郝赟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馆。
白梦瑶由此发现了新的挣钱方式，每次郝赟来都会嬉皮笑脸地询问要不要陪酒，还是老规矩，一瓶一张。小混混们也私下讨论老大是不是真看上了这小妞，怎的现在每周都要来一趟这家餐馆了？眼见白梦瑶为了多挣钱对自己低声下气，甚至放下尊严点头哈腰，郝赟难以将她那晚盛气凌人的模样联系起来，不过说到底，那晚她也是为了钱才出头的。有一回其中一个小混混调笑道：“小青姐，你那么想挣钱，倒不如让老大把你包养起来吧！”
白梦瑶一本正经回绝了：“不行，我家老头会打死我的。卖艺可以，卖身绝对不行！”
郝赟嗤之以鼻，这样的人他见多了，还不是欲擒故纵。饭后，小混混们散去，郝赟一个人在周围逛了一圈又不知道要去哪，正巧遇上了下班在等公交车回家的白梦瑶。抱着调侃的心，郝赟拿出十块钱示意白梦瑶过来为他点烟：“一百万包你一个月，干不干？”
白梦瑶带着专业的笑容接过了那张十块，为他点上烟：“工作内容呢？我怕做不来，可不敢随便答应。”
带着讽刺的笑，郝赟往白梦瑶脸上吐了口烟。“别装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咳咳……”白梦瑶嫌弃地扇了扇眼前的白烟：“做保姆可以，十万一个月就行了，卖身绝~对~不~干！”
“我家保姆个个都是持证上岗的，你有这个资格吗？”郝赟嗤笑：“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挣大钱？”
“帮家里还债，给我妈治病。”
又是这些套路……郝赟玩味地打量她全身：“既然要挣大钱，又要走捷径，这身资源也不好好利用？”
白梦瑶拍着胸脯，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家老头说了，钱走正途不亏心。我靠自己的劳力挣钱，积少成多，也会挣到大钱的。”
盲目自信，看来还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妹。郝赟还不想回家，便丢了烟头跟着白梦瑶上了公交车，身上却没有零钱。白梦瑶见状只好替他付了，并叮嘱他下次记得还自己车钱。郝赟不觉好笑，自己几百块都让她挣了，这两块钱还要记账？真是财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