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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土门 (第1/2页)

北风怒号,衰草遍地,一座破落的土屋内,有老少二人相对而坐。老者横纹覆额,须皆白,皮肤却是黑黢黢的。多年的奔走劳作,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了许多。而他对面,则正襟危坐着一名弱冠青年。青年身着灰布麻衣,装扮朴素。他的肤色竟也同老者一样黝黑,只是双目散出特有的炯炯光芒。1t;gt;

“华阳,今前朝因暴虐而分崩离析,天下重又四处伐掠。依你之见,天下终归于谁家,而我土门,又该向往何处?”老者以特有的沙哑嗓音问道。1t;gt;

“禀巨子,天下虽再次崩离,但依弟子之见,十年之内,天下必再归心,重为一统。虽当今群雄逐鹿中原,然实力、名望皆备,可得天下者,必不出王季、刘籍二人。而我土门,无论此二人谁为国主,恐怕皆不会为重用,以至势微而亡。”叫华阳的青年侃侃而谈道。1t;gt;

“缘何有此论?吾愿闻其详。”老者追问。1t;gt;

“刘籍,此人天生神力,通晓兵略,直面前朝数十万暴军而胜之,被人誉为当世之英雄豪杰。而王季虽出身微末,却深谙御人之术,礼贤下士,从谏如流。虽数次与刘籍军交手败逃,却从未失一重臣,可见其魅力卓。此二人,终有一战,可定天下。”叫华阳的青年顿了顿继续说道,“余以为,王季可胜之。原因有三:其一,刘籍自伐前朝无道,未尝一败,而王季数败。乍看之下,王季败局已定,可细想之,王季虽数败,却至今未溃。然刘籍若一败,其结果未可知也。其二,刘籍虽英气盖世,却不纳谏言,更是听不得忤逆的话,曾将当世名仕烹之,意气用事之极,竟至烧毁前朝皇宫,多次坑杀降卒。而王季则不然,一路礼贤下士,招降纳叛,用人不疑,以至前朝军队都望风归顺,竟先于刘籍取得前朝国都西京。其三,刘籍虽外示仁义,多有机会,却不杀王季。可竟舍不得官位钱财于众人,以致与诸侯、属下离心离德。而王季则言出必行,对官民皆赏罚分明,秋毫无犯,大德昭然天下。凭此三则,王季安能不胜刘籍?”1t;gt;

叫华阳的青年再次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土门,虽有拯救万民之心,却必不会为此二人所用。即便战时,此二人会用我土门死不旋踵之士,守御强敌之法,可一旦得到天下,必将我土门斥为异端。原因亦有二:其一,前朝一统天下,即唯用刑门驭天下万民,甚至不惜焚烧各门典籍,坑杀士人。只怕新朝建立,亦会独尊一门。其二,我土门讲尚贤尚同,推尧舜禹等先贤的治世。一旦此二人成为国主,会将王位禅让给天下大贤?还是传给自己的子嗣?此为国之根本,其结果亦不言而喻。二人必不会拱手相让。”1t;gt;

巨子听毕,缓缓点头,最终自言自语道:“谁想我土门已二百年余年,今日竟至如此田地。”1t;gt;

沉默良久之后,巨子从怀中摸出一块乌亮铁牌。贴牌上篆写有“钜子”二字,不错,此物正是世人相传的土门钜子令。传言这矩子令由上天落下的陨铁所制,墨色质重,亦有吸附其他铁器的能力。矩子令是历任巨子相传的信物,也是门中的圣物。土门弟子,见令如见巨子,即便赴汤蹈火,亦死不旋踵。1t;gt;

华阳见巨子取出此令,已深知其意,他再次端正坐好,双手相擎。1t;gt;

“华阳听令,吾今日将钜子令相传与你,不求你彰显土门于天下,只希寄你将我土门精义流传于世,不至湮没。切记!切记!”1t;gt;

巨子言语铿锵,双目如电,此时绝不似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将钜子令稳稳的放在华阳手上,又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上面。1t;gt;

“弟子谨遵师命,必不让土门湮没于世!”华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恭敬答道。1t;gt;

可华阳再没听到上任巨子的任何回应,因为此时的他,已安然闭上了双目,溘然而逝。1t;gt;

北风穿过破屋的缝隙,呜咽不止,此时破屋外,已落了一层白。1t;gt;

恍若隔世,华阳转瞬间也成了耄耋老人。他将怀中的矩子令取出,令牌依旧乌亮如新。可看看自己,却依旧孓然一身。看着令牌,老人不由得悲从中来,涕泪横流。1t;gt;

“师父,弟子罪该万死,没能将土门传承下去,弟子,食言了!”华阳捶胸顿足道。1t;gt;

其实这数十年,华阳从未停止过传播土门精义。可结果呢?果如华阳所料。神州建立之后,土门即被斥为异端邪说,不能再继续流传。因此华阳才会来到这化外之地。这里虽有流放的读人,可静门的信徒本就对世间无多留恋,难免被认为愤世嫉俗。刑门的信徒则因流放,更加不信世间有爱,只道人间险恶。最是那明门的信徒,虽同与土门怀抱理想,却不愿亲手耕种,竟饿死在这化外之地。这些读人,要成为更严苛的土门信徒,实在是太难了。他们来了,又走了,大部分,则永远的葬在了这里。最终只剩下华阳,依旧讲着各种传说。1t;gt;

相反,流放或逃难的普通村人,却依旧如杂草般,顽强的生活在这里。也许他们不懂什么仁与义,也不懂什么爱与恶,却依旧喜欢劳作后,围在一起,听华阳讲世间的各种故事。遇到重大的事,也先与他商议。只是华阳依旧孤独,不知能否在有生之年,将手中的矩子令继续传下去。1t;gt;

“哎呀,爷爷,怎么又哭了,说好了铭儿不会丢下你的。”说话人正是那个声音尖利的男装女子。1t;gt;

“是了,还有孙女,虽然她成不了巨子。”华阳破涕为笑,露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1t;gt;

她像受伤的小兽般,瞪大了眼,看着华阳。女娃眼边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远远跟在他身后。那时的她刚刚会蹒跚走路,身上的破布片,满是跌倒后的泥土。没人见过她说话,可即便不是哑巴,谁又会在这荒蛮之地,养个女娃?好心人看她快要饿死,给一碗米糊,可谁又敢留她?她依旧远远的跟在华阳身后,而华阳那时已经年过花甲。1t;gt;

“去寻个殷实的人家。”华阳倒了倒随身的布袋,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抖落下的尘土。到了这个年纪,华阳也如同一个乞丐,他不能再亲自耕种,连自己糊口都难。1t;gt;

“爷……爷爷……”突然这个女娃开口说话了。1t;gt;

华阳听后,只觉从头至脚一个激灵,接着又如遭雷劈般,木呆呆的站在那。1t;gt;

“你……你刚才叫了什么?”华阳觉得刚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竟会向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娃问话。1t;gt;

“爷……爷爷……”谁知这女娃竟又叫了一声。1t;gt;

“再叫一遍。”华阳来了兴致,逗弄着女娃。他褶皱如沟壑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1t;gt;

“爷爷!”没想到这次女娃叫得更干脆,也笑嘻嘻的瞪着大眼回望着他。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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