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子第一次出声叫他的时候,亚伯内心先是因为自己不再被无视而感到狂喜。随即便是对她命令的疑惑,毕竟约瑟夫才刚刚为她办成事——难道在她眼中,名为人的存在是可以如此利用过即轻易丢弃的东西吗?虽然亚伯知道自己的“义父”格拉夫某种意义上也是十分无情的人,但格拉夫的做法是即使把人当作工具,也要物尽其用后才“舍弃”。
不明女子这种做法更像是有工具就用一下,没有也无所谓,纯粹把人看做可有可无的消耗品,即完全否定了人的价值。
就亚伯所知,大陆上只有唯一一个种族会可能诞生这样的存在,他也终于理解了城主约瑟夫露出慌张姿态的原因。但接下来亚伯的内心没有变得慌张,而是急速恢复冷静,他决定让自己表现得有用些。而在当前情况下所谓的有用,其实就和让对方感到有趣差不多。
于是亚伯深吸一口气,将手摊开,让刺杀用的小刀掉落在地面上。接着,他便竭力掩饰着自己看向不明女子的目光,缓缓地跪倒在约瑟夫面前。
“约瑟夫大人,您能不能原谅我的一时冲动。从今往后让我为您效力呢?”
当亚伯将话语完整说出的时候,他确认到了女子嘴角微微扬起的模样。
而至于收到亚伯突然请求的约瑟夫这边,他一开始先是感到不可思议,毕竟现在正是更胜之前刺杀他的大好机会,青年根本没道理放弃。但当注意到青年微微将头偏向不明女子那边的举动,再看到女子脸上的浅笑,约瑟夫便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
但直接接受显然也不行,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面对青年挤出声音道。
“哪,哪有这样的蠢事!你必须给鄙人一个理由,不然你就死定了!”
青年明显也已经打过腹稿,其头也不抬地回复道。
“约瑟夫大人,实际上在来之前,我曾经听某位命运女神的神官说过,阴险狡诈的豺狼格拉夫很快就会惨死。您何不就此利用我,一举将他利用‘热可可与香荚兰’酒场多年经营获得的财富收入囊中呢。”
说实话,青年的话准确地把握了约瑟夫的性格——要知道约瑟夫就连冒险加入名为“双蛇会”的邪教团体,甚至爬到如今的地位,都不是对魔族答应赐予的力量感兴趣,而仅仅是想要收刮更多的财富。
所以约瑟夫立刻心动了,但表面上他还是装作不能接受的样子。
“胡,胡闹!且不说命运女神的神官本来就不多,你以为鄙人不知道他们中能看到命运之线的格外稀少吗!而能准确理解‘线’并判断出个人命运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那边的小哥说的没错。他遇到的小姑娘确实是正确理解了‘命运之线’的意义,并且实践了至少相当于七阶圣职者才能做到的奇迹哦。本来只想暗中观察的我,也正是因为她提出的请求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突如其来打断了他话的自然是身份不明的女子。不仅是约瑟夫,连一旁自己说出这番情报的亚伯也不禁愕然。
“说是奇迹什么……”
此时,两人都已分不清到底是谁将这句话说出口的了。而女子也没有在意,望向窗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圣职者们将神给予的恩赐、加护等统称为神术,那也就是所谓的神迹;与之相对的,圣职者依靠在严苛修行过程中锻炼出的身体和心灵成功践行的非常之事,则是所谓的律令术,是由人引发的奇迹。
毫无疑问,那个小姑娘之所以能理解‘线’就是依靠着她心灵中沉睡的力量吧。当然,也和她在律令术领域上的惊人天赋有关。不过奇迹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付出莫大的代价才能得到,如同昙花一现般、刹那绽放便将凋零之物。虽然我姑且帮了她一把,但除去在这个命运之夜结束以后再也不能使用律令术之外,她到底还会为践行远超当前自身能承受的程度、如此强大的奇迹失去多少额外的东西呢……”
女子后半段的喃喃自语无论是约瑟夫或是亚伯都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同时理解了一件事,也就是两人刚才的交易确实可以成立。眼见女子已经将略带伤感的视线收回,约瑟夫抢先开口道。
“呃,这个……对,鄙人想起来了,你确实是那个格拉夫的手下,好像是叫亚伯?”
“约瑟夫先生,是曾经。”
“哦,对对——好吧,亚伯,鄙人接受你的提案,你以后便为鄙人工作吧。”
“荣幸之至。”
闹剧一般的谈话就此结束,观看着约瑟夫将亚伯扶起的场景,女子短暂、无声地笑了笑。
仿佛算准了时间那样,金鸟此时突然从窗外飞回,乖巧地重新落入女子手心。女子将双手合上,同时紧闭双眼,待她再度睁开眼睛、摊开手掌的时候,金鸟又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几枚金币。
“约瑟夫先生,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的手下确实达成了我想让你去做的事。你也得以保住一命。那么我们就此别过——”
“等等,请您留步!”
听到女子终于说要离开的时候,约瑟夫松了口气。但他立即又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于是连忙喊住对方。已经一只脚踩在窗框上的女子回过头来,苍青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尽的寒意。
压下心中的恐惧,约瑟夫赶紧补充道。
“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鄙人您的称呼……”
“唉,约瑟夫先生,我以为你应该看出来我的身份了。但你这是在故意装傻?”
“不不不不不,鄙人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您知道的,这片区域是另一位的地盘。如果像您这样的人来访,鄙人却没有正确上报的话,那位一定会杀了鄙人的。”
约瑟夫不报期待说出的话结果接下来意外起了作用,这反而让他感到诧异。总而言之,大概是在考虑着措辞,女子将被寒风吹乱而挡住眼睛的一部分刘海刮至又长又尖、末端微微上翘的耳朵之后,过了好几秒才自言自语道。
“唔,这么说来好像是啊,我的‘同族’们似乎地盘和派系意识都很强呢,就连现在也在暗地里搞些有的没的,简直跟人类没两样嘛……算了,虽然不知道掌控这片区域的是哪个派系的家伙,但当其问起的时候你就这么说吧。”
比将最后的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刻稍早,身份不明的女子朝窗外一跃而出。而在为了更好听清她的话、看清她的身影,目的不同的约瑟夫和亚伯两人赶到窗边的时候,于月光的照耀下,已经哪里都看不到女子了。只有阐述了部分让人难以理解的内容、十分愉快的声音不断在他们耳边回荡。
“我是‘无角的叛逆者’、‘■■■的使徒’——如果有听到这里还不明白的家伙,那就让他带着必死之心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