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便我俩讲私房话,所以我特地引着她走了上林苑内一条小道,绿树浓阴影绰,微风暗香浮动,我两走走停停,倒并不曾遇着人。
想至此,我握住了她的臂弯,四下里看了看没人才道,“虽是我自个儿的亲兄长,可实话跟你说,他未必是你的良人,毕竟这事儿我们当事人却是做不得主,时事大世,哪里又容得下我们的儿女私情。好在你我都是嫡母所出,必会寻一门最合适的亲事,比的那些不受宠庶女总是要好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切莫太执着了,知道没?”
我还待细细说什么,突然闻得身后树叶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和清莹立时住了嘴,往回看,却看的厉妈妈匆匆忙忙连跑带走地奋力迈着步子,因为天热,又上了年纪,直走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厉妈妈,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我和清莹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厉妈妈见是我,放松了身子,脚步晃了晃,勉强站住了,却是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背过去。
“别急,我们去那边儿坐着说。”清莹提议。
“不不不,我要去找夫人呢,前院门口出大事儿了!”她连连摆手,激愤地拍着大腿,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又要往前赶。
我心中一个咯噔,三步两步跟上了她的脚步,疾声问,“出了何事?何至于如此慌张。”
“啊呀。”厉妈妈脚步顿停,拿眼觑了觑清莹和她的丫头秀儿,还是凑到了我的耳朵根儿,悄声道,“前院儿,从前那白姨娘的兄长闹起来了!”
我见她顾忌清莹,就知道此事涉及私密,便一脸歉然地冲清莹摇了摇头,清莹立刻会意,识趣儿笑了笑,“那我先到汀兰阁去等你,你先忙。”
“闹什么,因为白姨娘被送出去了吗?”见她走了,我佯装淡定地说着,可心里却怀疑莫不是白姨娘死了,所以她兄长气不过来闹了。
“是,但也不是。”厉妈妈紧张地脸上横肉都颤抖起来,轻声嘀咕,“的确是为着白姨娘被送出去的事儿,自然了,是想来讹钱的。”
“那妈妈为何又说不是,这是何解?”我糊涂了。
厉妈妈一愣,脸上无故升起一丝绛色,讪讪地原地踏了两步,“因为他实在说了一些入不了耳的腌臜事儿,姑娘还是别听的好。”
我脑子一动,既然厉妈妈如此说了,必是了不得的腌臜事儿,不由得沉出一口气,“既然如此,妈妈也不可贸贸然地找母亲,母亲如今正在陪着众位夫人听戏,多少人围着呢,妈妈准备如何说话,如若母亲跟你走了,一屋子的女眷怎么办,今日来得可不一定都是跟我们一条心的,指不定暗地里等着拿捏把柄,看笑话呢,若传出一两句闲话,可了不得。”
“小姐说的在理。”厉妈妈两手交握,心事重重,不瞒小姐说,“此事儿关系到老爷的声誉,妈妈我也是不能轻易做主。”
“事急从权,妈妈是夫人身边一顶一的能人,虽然做不得主,肯定心底也已经有了个章程,不若与小姐说了,一道合计一下,如何压住此事,等宾客散了,再禀告夫人,妈妈看呢?”流云到底跟着张嬷嬷学了不少,这说话里里外外都是理儿,说的入心入腑,握着厉妈妈的胳膊讨巧亲切。
可不是。我看了看天上阵阵云层压下,不由心中一乱,“我瞧着这天儿似是要下雨了,只怕各府会提前回去,如果在门口遇着了什么,听说了什么,更不好收场了。”
厉妈妈到底是料理过大事儿的妈妈,虽仍有迟疑,却当机立断,“妈妈不是信不过小姐的本事,只是这事儿实在难以启齿,怕污了小姐的耳朵。”这样说着俯身在我耳畔边说,“那不要脸的说他与白姨娘本就一直是相好的,是父亲抢了他的妻子,如今若是不给他钱,他便大街小巷喊去。若我们把他抓了,他也正留了白姨娘与他相好的证据,到时自有人替他散布。妈妈我自然不能让他站在门口胡言乱语,可也不敢把他带进府里,正在门口耳房里小心伺候着呢。”
她一边说我一边冷汗直流,心中大骇,这无论是真是假,这,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那真是全府都不要脸过活了。
“妈妈说我们现下该当如何?”我虽然也急,但面上不显,敬重地询问她的意见。
妈妈见我如此看中相信他,也放开了嘴巴,“我觉得不若先把钱给了他,稳住他才要紧,着人暗地里跟着他回去就是了,看着他,倒时再来回报夫人。”
“不。”我抿了抿唇,“他得了钱回去后自然会去找他托了证据的人分赃,一旦找了,无论在哪儿,两人立马一道绑了,找几个孔武有力又不怎么在外露面的人,只说两人欠了钱就是。这事儿万万不能拖,否则夜长梦多。妈妈觉得如何?”
“是是是,小姐想的周到,到时再请示夫人如何处置就是了。”厉妈妈说着脸上终于漾起了笑容。
此事我不敢出面,毕竟是外男,只能着厉妈妈去办。
“只是,”只是,厉妈妈又尴尬地倒吸一口气,颇是为难。
“流云,你带着厉妈妈回趟凌菡苑取一趟银子。”我哪里不懂厉妈妈的意思,雷厉风行地朝流云使了个眼色。要知道里取钱没有母亲的同意那是拿不出的,想必那小人讹诈的银子也不是一两二两。我便先垫着就是,恐怕银子他们还没捂热,就该被抓起来了。
厉妈妈来不及多说,跟着下去了。
等到客人都散了,我急急忙忙朝着母亲的碧霄院奔过去,门口守着一众丫头,里头传来厉妈妈的声音。
“母亲。”我唤了一声。
里头的厉妈妈笑嘻嘻地将帘子掀了起来,
引了我进去。
“夫人真是好福气,我们五小姐当真聪慧伶俐,这件事儿多亏了五小姐机灵,否则出了什么麻烦事儿,我这老婆子真是难辞其咎,这些门道有些夫人那是学了一辈子,却是对女子最最重要的本事。”我还没站稳,厉妈妈就瞅着我啧啧称赞,与有荣焉地左瞧右瞧,止不住的喜爱。
“厉妈妈说的哪里的话,我小小年纪又懂什么,还不是厉妈妈的出的主意。”我佯装谦虚地红了脸。
母亲听罢欣慰地冲我招手,眼底却是散不去的凝重,“这事儿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是三人成虎,他这兄长是个泼皮人物,如今不过是看着白姨娘倒了,想要用这恶心话来讹钱罢了。如今抓着了就好,此事还需老爷亲自过问,你们就不要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