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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冷凌秋左思右想,均不知其中缘故,自己自玄香谷为始,从未修习内功,那普智怎说自己体内有一股先天真气?还已经开了天脉?那位仙人曾说,打开天脉必经九死一生之苦,可我却豪无丝毫感觉,便是平日也无任何异样,不过既然普慎亲自试过,此事却做不得假。莫非是少林不愿易筋经流出外人之手,故意找个由头罢了?但少林普智德高望重,又说师父曾于全寺上下有恩,又怎能做出如此失信之事?他思来想去,毫无头绪,脑中一团乱麻。
只是他又怎能知晓,他误食千年玄参和血玲珊之后,早已体质大变,虽然被锁住周身大穴控制其药性,但那千年玄参又岂是常物,便如困于堤坝之滔天洪水。即便只有一小小空隙,也会乘虚而出。大穴若是堤坝,那隐脉便是间隙了。玄参药性不能经周身大穴而出,便沁入隐脉,散入全身各处。在其体内反复冲刷,早已将他周身经络练得坚韧广漠无比。
冷凌秋修习《玄阴九针》更对周身隐脉位置有一初步掌握,心随眼动,当他看那图中所注隐脉时,身体之中已是有意无意在对其进行引导。
他因不能修习内功,便对筋脉有着强烈好奇,以至学医成痴,便是那晚以身试穴,若是寻常之人,又怎会干出此等傻事?将自己全身弄得红肿难堪?只是他误打误撞,反而弄拙成巧,隐脉若为官道,那周身隐穴,便如驿站,那晚以银针试穴,便将全身驿站全数洗练一遍。若错一处,便会隐脉紊乱,气血攻心,加上玄参药性猛灌,必定当场身死,只是这其中万般凶险,千般巧合,又岂是他一时半刻所能全数想通的?
这隐脉乃是人护心悬命的最后依仗,独立于其他经脉之外,自成体系。一旦打通,站卧行走,无时不刻不在修习,只是处于人体至深至秘之处,寻常均不能见其功效。冷凌秋表面全无内力,而体内却早已周天循环不止。他每日梦见体内大蛇,皆是其隐脉循环所致。只是这隐脉固于内,却不显于外,若非紧急关头,丝毫不现端倪。是以他现在看来,依然是大穴被锁,毫无半分内力。
这日夜间,冷凌秋又梦见那条大蛇在体内游荡,只是却无昨日凶猛,大蛇之外还有一条小蛇,那大蛇便追逐小蛇,相互嬉戏,过不多时,两蛇便合二而一,融为一体。他不知自己隐脉已成,足可海纳百川,今日普慎所传真气,已被尽数吞噬,只道是梦,依旧沉沉睡去。又梦见自己和聂玲儿在杏林亲密戏耍,吹笛弄萧。其间甚是香甜,这一觉直到天亮,尚不愿醒来。
第二日冷凌秋却是少有的神清气爽,心想,既然这少林不让我学‘易筋经’,我就算赖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我又不与人为敌,这些劳什子功法,学与不学都不打紧。想起楚怀云她们说不定还在太湖,尚未启程回谷,不如再去找她们一起罢。当下出屋去辞了普智、普慎等少林众僧,原路折返太湖而去。
刚进蒙城,只觉肚中饥饿,见前面不远处一座酒家,便下马而行,只想吃些东西。这蒙城便是那日和成不空比试脚力之地,冷凌秋想起老偷儿曾授自己轻功,那时只想学了易筋经,便可学会这《御风行》,如今看来,只怕是要空欢喜一场,现在想到此事,心中难免有些郁郁。
他进的店来,只见那酒家之中已坐了两桌,一桌坐有四个汉子,人人腰悬箭壶、背挎弯弓,正在高声谈笑。另一桌坐一个黑衣少年,桌上摆一把松纹横刀,那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却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在喝闷酒。
冷凌秋找一处靠窗位置坐下,许是饿的紧了,叫了两个小菜,一壶清茶,一碗米饭,闷头大吃。这时只听得那四个汉子中有人说道:“这次遍寻不着成不空那老贼,我哥儿几个回去可怎生交代?”另一人接口道:“那成不空武功极高,一身轻功更是不在话下,便是站在你我眼前,也抓他不住,便是庄主也拿他无法,何况你我几个?我们回去只管如实禀报便是。”
冷凌秋一听,原来这几人还在找寻老偷儿,岂知老偷儿早已去得远了,他那身法,便是我的白羽也跑不过,单凭你们几人,那是定然找不着的。
这时又听一人道:“这次漏了风声,被那老贼乘虚而入,庄主已是大怒非常,你们说这次杨士奇回乡,可与此事有何关系?”众人尽皆摇头,那人又道:“我看呐,说不定这成不空便是受那杨士奇指使,他在京中斗不过王大人,便来暗中破坏,我看不如咋们几个在半路上劫了他,说不定还大有所获。”
冷凌秋听他说到杨大人,顿时来了精神,他长于杨府,杨士奇对他更是亲入父子,自入玄香谷后,便与杨士奇久未谋面,这时听人说起,便放慢了扒饭速度,侧耳倾听起来。
只听那其中一人道:“你莫不是疯了,那杨士奇回乡,自有锦衣卫护送,你我兄弟去劫他,那不是找死么?”先前那人又道:“锦衣卫又如何?你可知庄主和王大人是何关系,王大人在朝中万人之上,只需我等报出庄主名号,那锦衣卫还不是自己人了?”冷凌秋一听,暗道不好,这几人心怀不轨,我还须先行通知杨大人为好。
正在这时,只听那桌少年道:“想劫杨大人,几位怕是没机会了?”那几人顿时一寒,道:“小子什么人?敢来偷听大爷们说话。”那少年道:“路见不平之人。”冷凌秋心中一惊,这少年和杨大人是何关系,怎会维护于他。悄悄转头细看,只见那少年,年纪轻轻却似饱经风霜,眼眉曾相识,倒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时只听那几个汉子道:“好大的胆子,小子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那少年眼角一弯,脸露杀气,道:“不和死人说废话。”那几个汉子见他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顿时暴起,有人拔刀,有人弯弓。便在这时,只听“铮”的一声,那几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刀光乍现,便觉胸口一寒,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处一个三寸刀口,鲜血冉冉而下,四人面面相觑,均不敢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快刀,但事实却摆在眼前,那刀正中心脏,不差一丝一毫,他们尚未感到疼痛,已然倒下。那少年出刀又快又狠,出手时分身四刺,刀刀致命,四人倒下之时,人已在门前三丈之外。
冷凌秋心中大嚇,此人年纪轻轻,刀法却有如此造诣。甚至连他出刀都未看清,他见那少年收刀之后,头也不回便往前而去,连忙追出,却哪里还有人影。心道:“这人如此维护杨大人,定然是友非敌,而且杨大人这次回乡,指不定还有谁会对他不利,我须前去通知为好。”他想这次杨士奇从京师回jx中途必经徐州,便策马往北,只走官道,不进小路。只盼中途别错过为好。
行至虎头山,已是天黑,冷凌秋只怕夜行走错路,便不再往前,此地一无市集,又无客栈,便找了一户人家,将就过夜。那人家却是一对中年夫妇,见冷凌秋相貌俊朗,言语恭敬,倒不像歹人,便由他住下。
冷凌秋见他夫妻二人已至不惑之年,膝下却无子女孝顺,不禁问道:“大哥身体健硕,怎无子女承欢膝下?”那男子一听,脸上顿现失落之色,微微一叹道:“我原本尚有一子,只是那年鹰嘴岩上强人前来劫村,便受了惊吓,就此夭亡了。”那妇人听他说起此事,也想起儿子模样,抽抽泣泣,泪流满面。冷凌秋见勾起二人伤心之事,顿觉歉疚,连忙安慰二人。那男子又道:“自那之后,我夫妻二人本想再生一子,怎知天不佑我,一直未能如愿。”
冷凌秋见他这般,也觉难受,但见二人精气健旺,神情饱满,倒不像不育之人,便道:“在下师从玄香谷,略懂医理,如不介意,倒可为二位诊上一诊。”那对夫妇虽不知玄香谷是什么地方,但听他说会医术,却正是投其所好,那能不愿?只是见他年纪轻轻,和那些满面长髯的郎中大夫有着天壤之别,不由将信将疑。
冷凌秋见二人疑惑,只是笑笑,将‘素问’银针一字摆好,又取下包袱,折成垫手,动作轻车熟路,二人见他有模有样,顿时信了大半。那男子便递过左手任他号脉。冷凌秋伸手一探,只觉那男子脉象起搏有序,血气旺盛,却无病症。又令哪位妇人伸出右手,但见那手指白皙如葱,定是丈夫爱护有加,平日不忍让其多做家务。便解下袖角覆盖其上,以免肌肤相亲。那女子见他颇为讲究,顿时又多信了一分。
冷凌秋号脉完毕,便对那妇人道:“婶婶平日此处可有疼痛之感?”说完站起,手按肚脐之下三寸之地。那妇人含羞点头道:“每月一到月中之时,便疼痛异常。已有多年了。”冷凌秋笑笑道:“此病却不难治,乃是悲伤过度引起宫门闭塞所致,如是我师姐师妹在此,为婶婶推拿一番,当可立时起效,只是今日我一后生小子,推拿却多有不便,不如为婶婶开一方子,连服七日,定有好转。”
那妇人听他一说,顿时面上惊诧不已,道:“此病正是我那幼子夭亡之后便起,公子一语道破,真是神医呀。”那男子见他找出病症,言语顿时恭敬许多,连忙为他拿杯沏茶。只怕怠慢了他。
冷凌秋又道:“此药为丸剂,不用熬汤,研为细末,蜜和为丸,以绿豆大小为益,用酒送服,一次十丸,一日三次即可。”说完便开出方子,只见那方子中皆是紫石英、天门冬、当归、芎藭、紫葳、卷柏、桂心、乌头、干地黄、牡蒙、禹余粮、石斛、辛夷等,并注明剂量。夫妇二人见他开方极熟,必是经常为之,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日,天色刚亮,冷凌秋便要上路,夫妇二人执意相送,那男子道:“公子此去徐州,必经鹰嘴岩,那岩上有一寨子,常有强盗出没,公子且小心些,若遇上强人,且莫逞能,也可待路人多时结伴通行。”冷凌秋见他好心提醒,笑道:“我这马快,遇上强人,也追不上我。”又见那夫妇二人为他备有些许干粮,为表留宿之谢,便摸出一张金叶子赠与二人。那金叶子何等贵重,便是一张,也足以换取普通人家两年口粮,夫妇二人喜出望外,只道平日行善积德,今日报应已到,连忙俯身称谢,再起身时,却见白马青衣,早已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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