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约见
“梅府很大?”她问。
“是很大,那时候老夫人还在世,大爷二爷也没分家,老夫人住正院,大爷住东院二爷住西院,西院又有三个园子,东院也有四个园子,光正院就有二十多间房呢。”
兰清若一听对梅府大小心里有了数,兰家光正院就是三进,后罩房又往外拓出两个院子,他们兄妹十岁之前都住在那里。梅家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富户人家。
“西院的三个园子中间有一片竹林,夫人身子弱,怕人惊扰,住在林子深处的云梢宫,夫人进门后就形成了一个规矩,无事不可穿越竹林。第一次见到夫人是在老爷的婚礼上,有个梅家年长的婆婆依老卖老掀了她的盖头,我看了个侧脸;另一次是她即将生产,别院没有好的接生嬷嬷和大夫,老爷就把她接了回来,当时老爷不在梅府,我跟在管家后面在门口迎她,最后一次就是、、、、、她的葬礼上。”梅香低着头,“夫人在梅家像影子一样来无踪去无影,我还记得她挺着大肚子从马车上下来时的情景,脸色枯黄,涂着粉也没盖住那份黯然,瘦的快撑不住她的肚子,很可怜,老爷也可怜。”
兰清若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最后也唏嘘不已。
“听说老夫人过世后,梅家兄弟两个就分了家,她即便不是宗妇也有要出面的应酬吧,怎么能一直住在别院。”
“有些要紧的场合她也去,都是她的丫头婆子侍候,我们都靠不上去的。”梅香不好意思,“老爷、、、、、、也不容易。”
兰清若听出梅香咽下的话,不好再追问。
从她在船舱里看见梅夫人那套华丽的衣裙起,她就觉得梅效白的婚姻罩着一层雾一样的神密,梅香的话更让她笃信自己的判断。
但兰家的家训是看破不说破,知人不评人,知理不争论;兰罗氏常常挂在路边的话是微笑向暖,安之若素。
她暗暗愧疚,岔开话题,“梅香有兄妹么?”
“我还有个弟弟。”梅香微笑着,“爹是梅家的大掌柜,弟弟开始跟着老爷读,老夫人原来说到时候给弟弟脱奴籍,让他也去考秀才,老爷承继家业后,弟弟也放弃了学业,现在跟着爹管着渭南的生意。”
兰清若看出梅香的遗憾,宽慰道,“我二哥虽然读却不去考秀才,皇上推行洋务,今后恐怕没有科举了。”
“我也听老爷说过,”梅香敛声不安地问,“那以后要出仕只能靠捐纳么?”
兰清若一愣,“不知道,应该不至于吧,听我二哥说外国搞选举,选上谁,谁就可以当官。”她也说不清。
梅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姑娘,”兰香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小厮,“房间换好了,我们走吧。”
“姑娘莫怪,”小厮敛袖一揖,“我们掌柜的让在下给姑娘道个歉,都怪小店考虑不周,才、、、、、、”
兰清若摆摆手,“不用,都是为着公主殿下而来,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兰香收拾好箱笼,向兰清若递了个眼色。
南院在客栈最外,靠近街边,“你进去收拾一下,梅香和我去给雷夫人说一声。把门窗打开香点上,先去去生人的味。”兰清若说。
“是。”兰香接过小厮手里的箱子,把他堵在门外。
隔壁,雷刘氏母女紧紧地倚靠在一起还没从与公主相见的紧张中缓过劲来,听见门外仆妇的禀报,雷刘氏忙小声说,“曼儿,你要记住,适才兰姑娘是在帮你,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对你是善意的,对娘也、、、、、、几次出言相救,你要和她好好相处。”
“我知道。”雷曼儿说。
“去,你去开门。”雷刘氏端坐在桌边,示意雷曼儿。
曼儿打开门,声音控制不住起伏,“兰姑娘,快进来,娘还说要请你过来一起吃晚饭,听小二说芙蓉镇的芙蓉饼比县城做的还的道,你说要不要给玉姑娘也送些过去。”说完,已经气喘嘘嘘。
“适才吃过了,我就不进去了,掌柜的把我的房间换到了隔壁,我原本一个人住着还有些害怕,这下好了,可以睡得安稳些。”兰清若又小声和雷曼儿说笑了几句就告辞。
雷刘氏起身走到窗前,叫过在外间当值的陈婆子,“怎么一回事,隔壁不是住着一对外乡的婆媳么。”
“她们换了房,没想到是与兰姑娘换的。”陈婆子说。
雷刘氏慢慢坐下,“是我考虑不周,师太不在,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留宿于名声有碍,一会儿你带点咱们从家里带来的糕点过去和她说说话。”
“娘,”雷曼儿疑惑地问,“兰姑娘真的要嫁梅家少爷?”
雷刘氏也皱起眉头,“公主指婚还能有假。”
“可是、、、、、、”
“不知公主这是给兰家施恩还是、、、、、怎么看都不是施恩,除非有人拜托了公主,我也说不好。”雷刘氏摇摇头,“这回你该知道公主发话的份量了吧。”
雷曼儿慌不迭地点头。
“可公主不喜欢娘,她为什么不喜欢娘,伯祖母不是说公主一定会喜欢娘的么?”
“这些人高高在上,他们喜欢不喜欢娘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为你作主。去,把点心拿出来让我看看,再让陈妈去买些芙蓉饼。”
兰清若一进门,兰香沉稳的眼神就晃出波来。兰清若下意识地扫了眼内室门口,帘子随着她们走进的脚步飘了起来。
“梅老爷在里面。”兰香眼里的笑抑制不住,说。
梅香挑起帘子,兰清若的心倏地狂跳起来,她有些不敢迈步。
梅香白已经站在帘子后面笑着望过来。
“梅老爷是怎么进来的?”兰清若突然间松快下来,“没人看见你吧。”
梅效白摇摇头,“梅香沉稳兰香机敏,配合得很好。”他上下打量了兰清若两眼,“出什么事了?”
兰清若神色焦虑嘴唇干裂,是从未有过的憔悴。
“公主,是不是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