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没了外人,回到熟悉的地方,李莲花终于忍不住叫喊出声,望向岑婆的双眸里,眼神明灭不定,眼底情绪复杂难明。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麻木?悲痛?愤恨?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李莲花感觉自己好似被分成了两部分,神志飘忽的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做出反应,不受控制,
直到师娘粗粝温暖的指腹在脸颊处刮过,带来明显的刺痛感,他才发现,泪水早已浸染满脸,
何时,眼泪是何时流出的,他怎的不知,
喔,
李莲花恍然想到,适才他唤师娘的时候,眼角好像有滚烫东西顺着脸侧滑下,然后一片冰凉,
原来,
那是眼泪啊,
这个认知让李莲花彻底绷不住了,
他像小时候那样扑在师娘怀里,抱着她的双膝落泪,
诉说自己的委屈:
师兄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师父的死,若不是他自大自负要和金鸳盟决一死战,也不会让单孤刀钻了空子,怪他,都怪他,
好累,若是当初不曾下山,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泪水浸湿岑婆的衣衫,李莲花语无伦次的做着不切实际的设想,
事实已经发生,一切无可避免,李莲花知道所有假想都是惘然,
但他,此刻只是想要逃避一会儿。
本以为东海那战他已经见识过了人心的复杂,表面其乐融融,背后肆意诋毁,将所有的错都堆在他的身上,
没关系,是他们不值得。
可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连发现师兄表面和善实则对他厌恶至极,他也承受住了,
经历了数不清的来自身边人给的磨难,彻头彻尾的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鬼蜮,
现在却告诉李莲花,他所遭受的苦难,背后的推手,皆是来自于他曾经敬爱的师兄——单孤刀,那个他从未怀疑过的人,
原来人心复杂,永无止境,
为何,为何要如此待他。
即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单孤刀策划的,也只是失望罢了,
他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李莲花不知道答案,
他的眼里充满着迷茫。
从前骄傲的李相夷死了,死于人心,
现在从容的李莲花此刻也好像没那么从容。
岑婆幽幽的叹口气,慈和温柔的轻抚李莲花的头顶,像小时候那样,
抚平他所有的悲伤与难过,
“不是你之过”,岑婆缓缓开口,“下山之前我就发现单孤刀好胜心过重,本以为说了他之后就改正过来了,
却没料想到,他竟从那么早就开始伪装。”
莲花至纯重情,怎么会怀疑与他一同长大的师兄,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彻彻底底的一个小人呢?
就连她,活了半辈子不也没看清单孤刀的伪装,只以为他改过自新了,
这都是命啊,
“莲花,”看他缓过劲来岑婆才继续道:“明日就你与阿肆同那人一起去万圣道,
替我清理门户吧,不必留情。”
“师娘,不去吗?”
岑婆疲惫的眨眨眼,“不去了,我的大徒弟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看不清面容利欲熏心的无耻之徒,
何必脏了我的眼睛。”见与不见,定局已定,她又何苦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