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干笑:“我怕我不来,您这儿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
看一眼他的神情,淮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您不觉得殿下对您的感情,有些太淡了吗?”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天下女子大多比男儿用情深入,以一人为倚仗,便爱他敬他以他为天,若士有二心,当是恼恨的、伤心的、疯狂的。
可这位殿下,别说疯狂了,出宫之后甚至还顺路买了她爱吃的果脯才去的医馆。
聂衍一顿,垂了眼眸,嘴角不悦地抿起:“你们所求不过是我与她成婚,现在婚已成,怎的还有别的要求。”
“大人。”淮南苦口婆心,“您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若能再多花些心思,必然能让殿下死心塌地,既然能做到更好,为何不做?”
聂衍沉默,表情有些不太耐烦。
瞧他心情不好,淮南也不敢多劝,又说了说宫中情况,便告退离开。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聂衍坐在软榻上望着桌上的紫铜鎏金香炉出神。
坤仪对他太淡了?倒也不至于,她为了讨他欢心,对容修君都能疾言厉色。
可要说特别喜欢他……聂衍皱眉。
怎么样才算特别喜欢?
“主子。”夜半打量他的神色,低声劝道,“淮南大人性急,他的话,您未必要听。”
聂衍嗯了一声,慢慢归拢了张家卷宗,又道:“也不是全无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两人能成婚就已经是帮了上清司的大忙,还指望主子这样的性子,反过来讨好公主不成?
夜半心里嘀咕,只道淮南多事。
然而,片刻之后,聂衍却道:“替我办件事。”
夜半连忙凑过来听他吩咐,听完却是有些瞠目结舌:“这,这可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聂衍摆手:“照做就是。”
主子近来脾气好,能听得进旁人的话,这倒是好事,可也没必要为淮南那几句话做到这个份上。
夜半叹息,瞧着自家主子脸上平静的神色,又觉得很感动。能如此费心费力地为上清司筹谋,将个人情绪放在公事之后,实在是深明大义,无愧于掌司之位。
他带着无比的敬佩之情下去做事了。
坤仪倚在自己的房间里吃水果,丹寇上染了些晶莹的汁水,她将手浸在旁边的金盆里洗了洗,拿丝帕擦干,才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卷宗。
“要说张家嫡女能自个儿跑上街被马撞着,奴婢是不会信的,更何况,撞着的恰好就是侯爷的马。”兰苕连连皱眉,“想来是筹谋已久。”
盯着卷宗里的画像看了一会儿,坤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兰苕,我不如她好看?”
兰苕眉头直皱:“殿下哪里话,萤火怎堪与日月相较。您瞧,今日她就算凑到了侯爷跟前,侯爷也没收她的东西。”
说是这么说,两人在医馆里却也稍显亲密。
坤仪倒不是吃味,就是觉得张家最近动静颇大,宫里许多暗阵与他们有关不说,女儿还跑来勾搭她驸马。
不对劲。
合拢卷宗扔在火盆里烧了,坤仪将下巴枕在兰苕的肩上,苦恼地道:“男人也挺麻烦,怎么就不能一心一意同我好,偏要去沾惹这些。”
兰苕也替她不值,正要再顺着挤兑昱清侯两句,却听得外头的丫鬟小厮惊呼不断。
“什么事?”她皱眉,“不通禀就吵嚷,成何体统。”
外头静了片刻,丫鬟鱼白连忙进来,低声禀告:“天上繁星灿烂,耀目非常,下头这些人没见过世面,惊扰殿下了。”
“哦?”坤仪来了兴致:“盛京竟有星夜了。”
盛京一带一向厚云多雨,少有晴夜,更别说见星。坤仪一向喜欢漂亮东西,闪闪发亮的星辰就更能令她欢喜了,当下就命人抬软榻去庭院里,再备了乾果十二品,美滋滋地去赏夜。
星汉璀璨,银河若现,光芒之盛,竟掩月华。
坤仪躺在软榻上看了许久,正觉得夜风有些凉,身上就落了一张软绵绵的薄被。
“好看?”聂衍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淡声问她。
坤仪一怔,抓着扶手坐起来,眼里划过一抹惊艳。
他换了一身幽黑长袍,外罩黑纱,与她身上衣裳很像,不同的是,天上星河似落在他衣襟袍角,若隐若现,华光流转,瞧一眼都让人觉得恍若梦境。再配上他那双湖水荡漾的眼,并着薄情刀削的眉,如神君下画,流连人间,真真是动人心魄。
坤仪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
聂衍方才应该是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皂香,在她的软榻另一侧坐下,沉默半晌,淡淡地道:“你给的荷包,我理应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