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月,苍蝇飞入侧殿,落地成了一个黑衣人。他瞧见床榻上鼓着包的地方,无声地变出长刀,手起刀落,直取她咽喉。
坤仪还没来得及哼一声,血就溅了老高。
一个哆嗦,黎诸怀没捏稳长刀,刀和着血落在地上,哐啷一声响。
“什么人!”外头守着的禁军当即反应过来,推门而入。
黎诸怀变回了苍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上阳宫。他的身后,禁军低喝,宫女尖叫,随即有凄怆的哭声直冲云霄:“殿下——”
跌出上阳宫外变回人形,黎诸怀脸色不太好看,但却不怎么后悔。
坤仪是一定要死的,尤其她身上还有个青雘,他虽是欺负了弱小,但也算是帮聂衍做了个了断。
值得。
“殿下!殿下——”上阳宫侧殿乱成一团,宫女们踉踉跄跄地跑去跟盛庆帝禀告,火把随之亮起,宫门四处落了钥,禁军巡逻各处,开始搜查可疑的人。
动静太大,以至于站在上阳宫最高的屋檐上说着话的两个人都被惊动了。
聂衍扫了下头一眼,微微皱眉,秦有鲛倒是直接提拎了一个宫人上来,皱眉问:“吵吵嚷嚷的,怎么了?”
那宫人突然飞上屋檐,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道:“坤,坤仪公主被害,下头正在找凶手。”
秦有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公主?”
“坤仪公主。”宫人牙齿都打颤,“侧殿里的坤仪公主,被人抹了脖子!”
脑子里嗡地一声,聂衍冷了脸色:“人在哪里?”
“就……就在下头侧殿。”
拂袖跳下屋檐,聂衍径直跨步走进侧殿,秦有鲛紧随其后,表情难看极了:“去把上清司今日在宫里的人都请过来,一个也不许借故离开。”
“是。”随侍领命而去。
聂衍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问他凭什么怀疑上清司,他几步走进侧殿,迎面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
坤仪躺在被血浸透的被窝里,脸上已经是一片灰败之色,一条伤口从她的咽喉一直横亘到耳后,皮开肉绽。
他下意识地摇头,上前想细看。
“你做什么?”张皇后红着眼挡住他。
聂衍冷冷地看着她:“坤仪身上有我给的护身符,不可能受此横祸我却不知情……让开!”
张皇后不让,咬着牙将他的护身符扔还给她:“坤仪进宫那日就把这东西扔了,你能知道什么?再者,她不是被妖怪杀害的,这是谁的手笔,你难道猜不出来?”
略有些陈旧的护身符,上头还沾着些泥。
聂衍只看了一眼就将它捏紧,下颔紧绷地道:“我不信。”
她没那么容易死,她身上还有青雘,青雘也不会那么容易让她死。
“你对她总归只是利用,眼下就莫要站在这里,让她皇兄都不敢进来送自己的亲妹妹一程。”张皇后泪如雨下,“伯爷,你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你心里谁也没有,但他们是人,人的生离死别是何其痛苦,您何必再挡在这里,白给他们添堵。”
“坤仪——”
外头响起了盛庆帝沙哑又不可置信的喊声。
聂衍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人,僵硬了半晌,才侧开身子。
“伯爷,这是个好机会。”黎诸怀近到他身侧来,低声道,“青雘跟着没了,这人间便再无天狐能通风报信,您就算改了这人间,九重天上也察觉不……”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
黎诸怀怔愣,再一定神,周遭就变成了花园的一隅,他被聂衍掐着咽喉抵在假山上,好悬要被他直接捏死。
“你动的手?”聂衍问。
黎诸怀抿唇想否认,可对上他那双十分慑人的眼睛,他沉默半晌,还是点了头:“如此……你我前路再无阻隔。”
嘴唇蓦地发白,聂衍猛地就将他扯进了结界里。
黎诸怀被他盛大的怒火吓了一跳,不由地皱眉:“她只是个凡人,与你相识不过数月,我跟了你上千年,你要为了她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