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蚤不得不让快班和壮班帮着看守南监,最重要的内牢就是由快班派三人看守,所以庞雨如今能随意进出。
“郑兄是殴人致死,但未执凶器在手,未尝没有收赎的机会,蝼蚁尚且贪生,总是要试一试的。
但郑兄若是不知进退…”庞雨指指周围的牢房里的囚犯低声道,“这些人都是黄鼎一伙的,与你的仇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庞某不需自己动手,只要把你关入他们一间牢房,郑兄便等不到收赎的机会。
到时上堂之时,郑兄当知如何说了。”
……快手值房中,庞雨关了面向甬道的窗户,与唐为民低声交换消息。
“庞小弟新官上任,一出手便逮拿了杜方明和郑老,可谓大快人心,城中人人称颂,前几日那民情暗涌消于无形,知县大人这两日对庞小弟可是赞不绝口。”
庞雨心中仍是有些得意。
这两日连续抓了刑房的杜手和郑老。
杜方明一个手好抓,庞雨并未在衙门中逮拿,特意等杜方明在家的时候去抓人,然后大张旗鼓的押回南监,沿途百姓交口称颂,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抓郑老就更是成效显著,本来从宜民门去县衙最为便捷,庞雨故意从城外绕了一圈,从最繁华的南门入城,弄得满城皆知。
郑老和杜手都是民愤极大的人,通过打击这两人,百姓的情绪高涨,民心此时都在县衙一方,让杨芳蚤摆脱了危险境地,能帮领导解忧,知县自然对庞雨青眼有加,庞班头在衙门中风头无俩。
“都是唐大人你们给了情面,小人做事才能顺遂。”
庞雨凑过去压低声音,“郑老那边说好了,届时在大堂上自会把赵司吏牵连进去。”
唐为民眼神闪动,“建安徽宁分巡道的吏员已经到了,届时一定会在堂上听审,郑老的话一出口,赵司吏便无处周旋,多半会去职。
只是对唐某来说,还有一个难处。”
“什么难处?”
“司吏这个位置,必须前任举荐接任者,眼下只是让赵司吏下台,如何让他举荐唐某,才是最难办的。”
庞雨惊讶道,“难道不是上司任命?”
唐为民奇怪的瞪了庞雨一眼,对庞雨常识的缺乏也颇为惊奇。
庞雨虽然闻所未闻,但明代的吏目确实就是如此。
这是吏员市场的潜规则,如果赵司吏离职,就会推荐一个接任者。
这个接任者会给赵司吏一份报酬,这份报酬叫顶银,这使得吏员的接任犹如买卖,需要形成正式的并有中人见证。
如果是肥缺的职位,就会有强烈的竞争,所以往往是价高者得。
顶银已经有长期的历史,虽然朝廷曾经严令禁绝,但最后都流于形式,最后逼迫朝廷接受了现实,任由顶银成为了吏场规则。
到明末的时候这个吏员市场已经很规范,一些肥缺部门比如盐运司、凤阳巡抚衙门的吏员顶银会高达数千两至上万两。
而这个银子他们最后也会赚回来,因为他们离任的时候也可以卖给下一任。
“若是赵司吏被问罪,唐某倒也有顶替的机会,但巡按衙门那边万一另行指派,你我便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最好还是让赵司吏举荐唐某。”
庞雨细想一下,其实唐为民应该是担心把自己牵连进去,因为他与赵司吏也算过从甚密,所以再三跟庞雨要求,只能让郑老举报轻罪。
“那此事只能唐大人谋划,若是要小弟出力的,可随时来告知。”
唐为民点点头站起道,“庞小弟只管郑老这边便可,至于顶举荐一事,唐某自去操持。
但这几日你我少走动些,以免那赵司吏起了疑心,若让他知道是你我在背后筹划,那他一怒之下让其他人顶,事情便不美了。”
庞雨赶紧也站起,把唐为民送到值房门口时,余先生正要进来。
庞雨连忙请他进去,余先生进了值房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了。
最近他和庞雨来往很多,他帮庞雨办妥了申详上写名字一事,庞雨让周月如送了两次厚礼,两人关系越紧密。
余先生直接就对庞雨道,“县丞大人让余某来知会一声,一刻钟后请庞班头去大堂议事。”
“可是有何要事?”
余先生皱眉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乃是跟桐城士绅商议善后之事,最要紧的是要议定乱事起因,好向安庆府申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