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屋一望,好家伙,“漫山遍野”的人群,当街上、土墙上、矮树上,一直到村口都是围观的闲人,看来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过来看举人了。
大明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总共四十亿,一个生两个,两个生四个,四个生八个,二十年翻一番,生得到处是人,除了人还是人,就问你怕不怕!
村兵们排着手,拼命地想维持秩序。他们都穿着破旧的浅黄军装,胸口一个大大的“勇”或“兵”字,可是字被不合拢的衣襟弄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一样。他们大声嚷嚷着:“都别挤!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乡巴佬!”
远远的地方传来鞭炮声,在空旷的平原显得很清脆。又有几声响炮传来,远远地听来有些沉闷。
鞭炮声越来越近,更加清脆。炮声也开始振动人的耳膜。
几个穿着破棉袄的人拿着长竹竿,竹竿上吊着鞭炮,炮竹一个一个嘶嘶地烧,一个一个地掉下,一个一个地爆开。
几个须花白、缺牙傻笑的老头子,拿着铁管做的火铳,一边走一边往铳里装h,然后把嘴里的烟卷往火铳的根部一点,“轰”的一声巨响,于是他整个人都在腾起的烟中,一切犹如梦境,迷迷瞪瞪的。
小孩子朝着远处跑去,老婆子老头子对着远处呵呵傻笑,青年人也直直地盯着街角。
万人围观中,主角终于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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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qihē从人群中慢慢挪进来!
qihē!
qihē!
qihē!
我们这个小村子竟然来了qihē!
现在已经没人会造qihē了,据说现存的qihē都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因此贵得要死,有钱也买不到。而且,所有的汽油都是从皇宫买的,不但贵,同样也是有钱也买不到。
而现在,我们这个小村子竟然来了两辆qihē!
我观察着,一辆是黝黑黝黑的qihē,另一辆也是黝黑黝黑的qihē。qihē前盖插着两个小旗子,右边是京畿省的“龙在九天”省旗,右边是陇南东方世家的“日出东方”家旗。
大家围住qihē,车头顶一下才不情愿地退一步。人们抚摸着qihē,就像抚摸着一位老爷。大家摸着qihē的窗户,把头凑近黑色玻璃,想看看里面坐的是谁,但里面好黑,看不到,于是人们的脸都贴在玻璃上了。
我挤着人群,伸长脖子看着,对旁边人说:“这是轿车,qihē的一种。还有种qihē叫卡车,长安还有装甲车和坦克……”
别人都围了过来。
有人说:“轿车?轿子车?”
我继续说:“不懂了吧!这种轿车不用人抬自己就走……”
人们说:“有人在里面蹬吗?”
我不屑地说:“它烧的是汽油!你们懂什么是‘汽油’吗?”
人们说:“如果我有轿车,天天让人抬着走!”
我:“一群乡巴佬……”
……
突然有种感觉,觉得我在空中,看到一圈人围着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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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爷在家门口站着,看到人们没有教养地围观qihē,满脸怒气。他用手使劲地做手势,表情夸张,手舞足蹈。
那些村兵于是冲上前去,拿起别在腰中的木棒,戳人们的肩膀,把人们隔开。一个半大小子还想趴在窗户上看,被村兵一脚踹几米远。
qihē总算开到了赵三爷院子前。
qihē的门开了,伸出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
仅仅这只皮鞋就已经显示出他的地位。
《钦定皇家大明律例》已经规定了各个阶层的穿着等级。所谓“布衣平民”,当然只能穿布衣布鞋了,即使你有皮衣皮鞋,那也不能穿,因为僭越等级是死罪。
那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就已经宣告了主人的卓越地位。那些围观的人群,那些围观的几百几千人,即使他们终身怎么奋斗,也不会达到有资格穿皮鞋的地位——除非自阉后“入士”。
紧随黑色皮鞋的是黑色西裤,同样是等级地位的象征。
然后是黑色的西服——赵三爷的儿子东方荣下车了,骟猪一样的猪肉荣滚了下来,更白,更嫩,更加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