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刻意强调容貌,此时房内的祖孙二人心头都不会带出尴尬。
曲清言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肩膀微微向内扣着,看来格外拘谨。
而曲海到底是修炼过的老狐狸,面色一变瞬间又恢复过来,继续捋着山羊胡:“伯爷说的是,这个孙儿像极了老夫那个早逝的儿子,当年伯中也是同他一般,年少英俊、刻苦读……”
提起曲伯中,曲海再是没了心思去捻山羊胡,他负着手立在那里,面上已是带出几许怅然,“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清言,来,伯爷唤你过来,等一下的问题你好生作答就是。”
曲海这话就有些扎心,朝中众人皆知聂家如何发迹,聂齐琛当初的五品官衔还是景帝做太子大婚时,为了给聂皇后做面子赏的,聂家自聂齐琛的父亲后就再没有出过两榜进士。
聂齐琛当年更是举人都没考中,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谁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这会曲海如此交代曲清言,完全是一报还一报,聂齐琛说他的孙子一副小倌的面相,他就直接鄙视聂家没有读人的风骨,一门的暴发户。
曲清言背上已是沁出冷汗,曲海若是真惹怒了聂齐琛,做炮灰的那人就一定会是她。
日光正盛,上等的紫檀木家什在阳光的照射中发出点点檀香,幽淡的香气缭绕在三人周身,聂齐琛眨了下眼勾起一侧的唇角。
“曲大人到是说笑了,我聂家不需要靠着死读才能做官出仕,太霖那孩子不过是在家中无事可做,所以才送进国子监玩玩闹闹一番罢了。”
有个做皇后的女儿,又有做太子的外孙,他们聂家三代之内都可尽享荣华,何必非要去挤科举一条路。
聂齐琛在锦衣卫指挥使位子上已是做了近十年,当年为了排除异己,他手上也是沾过不少血,现在这般阴沉着脸一身煞气毫不压制的往外冒,曲海倒不觉如何,曲清言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已是钻出滑落。
“不过是个花花架子。”若不是出身还凑合,有个做刑部侍郎的祖父,这也就是个做小倌的货色。
聂齐琛对曲清言越发的看不上眼,挥了挥衣袖让人退了下去。
曲清言退步出房,就见着廊檐下曲清希不知何时已是等在此处。
“二哥。”
“如何?伯爷可是难为你了?”
曲清闻招待聂太霖不便过来,曲清鸿又被拉在身边挡酒,只曲清希有机会抽身过来。
曲清言回身望着再一次关紧的房门,故作的紧张和慌乱已是散去,她蹙着眉心有些猜不透聂齐琛刚刚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有祖父在呢,”她转回身拉着曲清希出了院子:“聂太霖可是还在前院?”
“在,时不时的提起你的名字,说要同你一道饮酒。”
饮酒?这人怕是想借机再羞辱她一番吧。
这样众人群聚的场合,他若是口无遮拦的嚷着要把她献给豫王,不提她今后还如何科考在京中行走,曲海这个做祖父的都会顺带的脸上无光。
这父子二人倒是好计策,今日前来怕就是为了一再的挑衅。
“二哥,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前院那里就劳烦三位哥哥多加担待。”
曲清希来曲海的房拦人也是不想让他再去宴席上,见他如此想倒也是省去了口舌:“前院有大哥和三弟在,四弟放心就是了。”
他们兄弟四人的院子都连在一处,曲清言的院子就在曲清闻院子的正后方,晌午的宴席摆在正院的厅堂中,离几人的院子倒是小有距离,曲清言命千山和大安守好院门,又让容嬷嬷一定要守住房门,这才进了房。
太子想要得到张乾远一派的支持,聂齐琛同张乾远的对峙需要突破,新近入京的正三品大员立场鲜明的变成了各方眼中的突破口。
曲海在各方势力的拉拢积压下要如何应对这事并不需她操心,能从十三省按察使中脱颖而出,他本身就不是一盏省油灯。
只现在,双方都想从她的身上下手去逼迫曲海,这一点就让她格外的难以接受。
太子那里尚好,想要拉拢曲海就轻易不会翻脸,这聂齐琛目光阴沉一看就非善类,若真要借着她来下手,她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曲清言只觉想破头也寻不到脱身的办法。
那豫王身为皇子,当真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豢养男宠?
她端坐在窗边,手指一下下的划着红酸枝花鸟纹官帽椅的扶手,突然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午膳过后聂家父子一前一后离开,大人物虽是离开,但旁的人却是不受影响,尤其这曲府长房长孙未娶,幼女未嫁,只一个上午的接触就不知有多少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曲家只看家什摆设就知底子格外厚实,不论是娶还是嫁都是上上选。
后院里,柳氏被一众夫人小姐围着,面上带笑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叹气,这些想要求娶的人家,家世都不如曲家。
她存的是幼女高嫁的心思,又如何会看上这些四五品官员家中的小辈。
倒是秦氏拉着曲昭云同几位夫人聊得格外欢喜,曲清言前一日就交代过,他们三房是庶出,不能同长房相比,若是有四五品官员家中有适宜人选,对方又有意愿,就一定不要将话说死,先将人拢住再说。
过了年曲昭云就已足岁满十七,再不议亲就当真是老姑娘了。
“娘,你同这些人弄得这般热络做什么?她们那个出身哪里配得上我!”曲昭云双眼时刻落在曲昭英身上,曲昭英都看不上的她凭什么要捡着。
秦氏难得的被曲昭云气的想笑,她当年初入曲家时都没有如此心高气傲过,出身?她们庶出一房要什么出身。
秦氏抬手拧在曲昭云的腰上:“你当你有多金贵,赶紧去给我打招呼,不然你就算跟来了京城,我也能让你大伯娘再给你嫁回开封去。”
这种威胁对曲昭云并不管用,她拍开秦氏的手,便头都不回的带人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