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叫陈青花,但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她死得早,大家都不提她。
我对我们家也一无所知。村里的人都喊我们“独户”,这是极其侮辱的称呼,因为他们每家每户都是人ka满。
不过,我们家的户籍是——“屎户”。每个村子都有这么个“屎户”户籍,专门收集全村的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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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帝国有四十亿人,几亿户籍。
他们是各种各样的户籍,有贵有贱,父父子子万世不变。
比如我们村,村中心是地主家(兼村长),围着地主家是各种农户、工户。
村里归乡里管着,乡里归县里管着,县里归郡里管着,郡里归省里管着,省里归京城管着,京城当然归皇帝老子管着啦。
没人可以改变户籍。
大明帝国有皇族、士族、平民之分。
《钦定大明皇家律法》规定得很明白:“大明阶层万世不变,皇族次子为士族,士族次子为平民,平民次子为阉人。”
比如平民想要升为士族,只有一个方法:入士。
所谓入士,就是放弃自己的平民身份和姓氏,去忠于别的士族。
而入士的前提是:自宫。
对世界来说,一个不会留下后代的人,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呢?
入士后的平民成为士族,可以参加会试,中举后可以入宫去做皇帝的皇官。我大明朝凡是位极人臣的皇官都是太监。尽管士族非常荣耀,但作为皇帝直属的太监更加荣耀。
这是唯一的途径——注意这个形容词“唯一”。
这种情形持续了无数个世代,人们习以为常。
无数渴望扼住命运咽喉的平民,在自宫之后也挤不进命运的独木桥,只好被命运的绳索箍住自己的咽喉,凄凄惨惨地度过一生。他们组成了庞大的阉帮,混在社会的最底层,为人所唾弃。
就像赌博,输得精光或者胜者通吃。
赌博会输,但不赌注定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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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爹,听着他的话。
受够了!
婆婆妈妈!胆小如鼠!矛盾百出!
我:“万世不变?人都是猴子变的,这不是变?”
爹:“猴子变net,因为这是历史的趋势。人分成户籍,这也是历史的必然!这是长久的改变和暂时的不变——它们都是合理的。”
我:“不要说什么‘存在即合理,合理即存在’的话!你说它不合理,但我就干了它,它‘存在’了,它不就‘合理’了?”
爹:“凭什么你就能干成?”
我:“凭什么我不能干成?”
爹:“你是特殊的?你有什么特殊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