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怕黄巾军,官吏怕的,是黄巾这张窗户纸,被捅破。
宣扬天下大同的衣冠士族,又为何偏要以族谱自恃,偏要以衣冠与黔百姓分个泾渭分明?
因为衣冠士族最怕的,就是天下大同!
所以,即便连曾经的大汉将军部曲,吃过皇粮的牛春,都裹上了黄巾。
牛春是老父除役子来替,老少离家,内伐不臣,外御敌寇,远征吐谷浑。前后二子,双双阵亡沙场。
三十年征战,揣着上官克扣余下的俸禄结余,还家之后,才现物是人非。家传祖田钧田勋田,都变成了衣冠士族的族田。
为国征战一生,老来除役的老父,没能安享晚年。印子钱还不完,投充成了不中用的老佃户,累死在了自家的祖田,如今衣冠士族的田间。
于是,牛春的头上,裹上了黄巾。
曾为苍天而战的牛春,愿与苍天共天下。
如今的苍天,不愿与牛春共天下了。
所以,牛春的头上,多了块黄巾
这是被苍天遗弃,又不愿放弃天下的人,共同的标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亲自摇橹把李轩一行送到定津渡的牛叔,举臂朝岸上的李轩大呼一声,一边招呼充任船工的黄巾卒,把马朝放下的踏板上牵,一边对先行上岸的李轩大笑,“小仙儿,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孤身出营去做说客,牛叔高看你一眼。”
顿了顿,眼中多了几许担心,“如今天下纷乱,四方不靖,大野荒泽多强梁出没,碰上剪径的好汉,莫要使意气。前路多舛,此去珍重。”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站在岸上简易踏板前的李轩蹦了起来,激动的单臂高举,昂声应了声口号,才笑嘻嘻的冲牛春眨眼,“牛叔,你放心吧,遇到好汉爷说不过,大不了我就入伙。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我家?在哪落草都是一样滴!待我感化了好汉爷,你我再合兵一处,共造黄天。”
“唉。”
牛春深深叹息,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皱纹紧的恨不得夹死苍蝇。
再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一等从短毛妖的口中出来,就都凉透了。
他不是没见过小人,可小人到如此理直气壮的小真人,实在是令他精神错乱,五味陈杂。不知为何恨不起来,小觑不可,莫非是妖法作祟?
“把雨披蓑衣备好,霞出西方,云低不见阳,怕是晌时有雨。”
牛叔摇了摇头,甩开了心头的杂念,俯身把脚下的雨披蓑衣拎起,又提起舟排上箱笼,一起递给踏板上搬运箱笼的黄巾兵。
连通舟排与岸上的不过两块薄薄的踏板,人踩在上面都压的一高一低。马胆小,感觉脚下松,拉着都不走,折腾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被拽上岸。
“唏呼呼。”
一上岸,或是生气,三匹黑色健马,摇头摆尾的打起了响鼻。
好在抗拒走踏板的马匹,对背上让人上箱笼并不抗拒。只是时不时被缰勒的紧了,会半扭过马头,瞪大马眼,好奇的看看后面的人在干什么。
津口折转之处,再往东北,漯水河道渐宽,易遇官军水军巡船。
官军艨冲有掣机床弩,冒突有撞角,楼船斗舰更是楼高重樯,拍杆儿勾挠抛石车,火球毒烟俱全,水上移动的城墙一般。
黄巾军的简易舟排,一旦遇到官军战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加上水军多备走舸,游艇,赤马舟,其形如梭,其疾如风。简陋的舟排被咬上,更是跑都跑不了。
定津渡,就是李轩与牛叔等人分手的地方了。
李轩内心非常希望,至此可以与太平道,黄巾军,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