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进入了最激烈而艰苦的岁月。
日军占领了中国大部国土,攻克一个又一个城市,南京陷落,长沙陷落,武汉陷落,以汪精卫为首的投降派,气焰嚣张,呼风唤雨。国内各个阶层随着形势的变化,不断分化裂变,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重庆的军统总部,一再电令项先生率领的敌后特工组,刺杀汉奸的行动必须加紧,同时配合北方的锄奸团,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对影响大、作用大的汉奸,杀一儆百。
方江带着手下,对白枫寺又进行了两次突袭,但都扑了空。唯一的收获是:翻山虎阿四反复勘查,在寺院的墙角发现了一个暗门,通到寺外的阴沟里,那天慈明和小和尚,估计就是通过暗门逃跑了。
整个寺里空空如也,正殿偏房,尘土遍布,就象荒废了一样。方江命令寺里一切物品都不动,原样封存。“我敢肯定,以后会有人回来的,这块风水宝地,咱们留着钓鱼。”
这些天以来,特工们最大的收获,便是重建了被摧毁的密营。地址选在了山里崖壁上的一个山洞。就是陈槿在采药时,遭遇袁猴子等人,意外发现的那个山洞。方江等人把山洞用炸药扩大,在里边新建了房间。添置了电台等设备,山洞外道路荒僻难行,但是保密效果很好。项先生将它命名为“密营二号”。
一天傍晚,项先生通知:城里城外的特工队,全体秘密集合,到密营开会。
这是从重庆秘密开赴敌占区后,召集全体人员开的第一次会。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山野,山林里风声飒飒,鸟鸣啾啾,方江、陈榆、阿混,阿四等几个人,从匡老伯小屋前顺着弯曲的山路,拐过一个山角,走过一片荆棘树丛,向上攀登几步,便到了密营的前面。
密营的洞口在绝壁半腰上,从崖下草丛荆棘间,修了一条隐秘的曲折小径,作之字拐通上去,若不熟悉,根本找不着路。
密营的门,也就是那个山洞口,掩在一片酸枣树丛后面,木头做成的门,染成山石颜色,既便走到跟前,也看不到这里有个山洞。门口上方和左右,石壁上长的刺柏、酸枣棵很多是新栽上的,为的是掩护几个气孔。一株矮蓬蒿后,现出一个戴着伪装圈的哨兵来,冲方江等人摆手示意,说道:“方组长,进去吧,项先生到了。”
方江在前,领着几个人进入洞内,首先迎面就是一个大厅,几个支洞伸向两侧。厅里亮着嘎石汽灯,放着几张新做的山槐粗木桌,几排长条木凳,项先生已经坐在桌后了。
陈榆小声问方江,“今天来开会的,全是咱们在重庆训练班的人马?”
“不,”方江笑着点了一支烟,坐在密营山洞里,有一种“到家”的感觉,让久在敌后,神经随时紧张的人们,有了个放松的机会。“咱们这回来到南京附近的,除了训练班的人,还有从别处抽调来的,各地选出来的特工精英,可以说是各路神仙,应有尽有,个个神通广大。”
陈榆看到,大洞厅里坐着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男女丑俊,高矮胖瘦,穿绸子长衫的,穿粗布破衣烂衫的,穿旗袍的女子,各式各样。大家互相招呼说笑,不大功夫,几排长条木凳上,便坐满了人。
项先生站起来,朗声说道:“诸位同志,今天各组述职,还有鲁满仓组没有到,他们执行任务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开会。”
洞里,安静下来,洞壁顶端的嘎石灯照得厅内通亮,灯光下,一张张脸孔都郑重起来。
项先生洪亮的嗓音响彻厅里,“奉总部命令,我们分批进入敌后,至今已经月余,密营失事的经过,已经查清,新的密营也已初步建立,诸项工作正在展开。但是,各位同仁,时局之变,远超预料,正面战场处处失利,长沙血战,我数万将士浴血沙场,仍未能有效阻止日寇锋芒。全国抗战形势,异常严峻。”
他说到这里,两眼盯着台下,各个特工都正襟危坐,人人神色凛然,诺大的山洞里,只听见汽灯丝丝的响声。
“因此,局势之紧张,已经容不得我们按部就班,而是立即实施有效行动。据惠姐那一组得来的情报,眼下汪精卫的伪政府,正在迅速在城乡各处,进行保甲编制,并配合日军,大规模展开清乡活动,同时,6号李士群手下的特务组织,也就是臭名远扬的特工总部,为虎作伥,疯狂镇压抗日活动,并且大肆收买汉奸,连续破获我情报机关,逮捕我特工人员。近半年以来,南京、上海等地的我情报机关,已经被特工总部破获20余个,我方受损人员100余人,并且有数人叛变,致使我情报特工系统损失严重。”
项先生语气沉重,“诸位,形势之严峻,实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使命所在,时不我待,我们必须加紧行动,刺杀一批汉奸,以起威慑敌伪,鼓舞士气之效。同时减缓敌人的行动步伐。”
陈榆等人坐在下面,心里都是既别扭又沉重。本来,大家想得挺简单,深入到敌后,凭着自己的本事,暗杀鬼子汉奸,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道处处受阻,毫无建树。日伪统治下的敌占区,环境之险恶,行动之困难,完全超出预料之外。
“下面,各组述职。”项先生说:“彭壮,你先来。”
后排一个身形粗壮的人,走到前面。开门见山地讲道:“十几天前,我们摸着了特工总部一个姓宋的头目,奉命找机会刺杀。唉,怎么说呢,大败而归,差点出事。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宋某人的手下,警惕性都很高,我们既难隐藏,又难行动,跟踪的时候漏洞百出,前天,两个兄弟露了相,被宋某人手下一个瘦猴给察觉了……”
“袁猴子,”陈榆不禁脱口而出。他想起哥哥讲的被袁猴子等人逼迫带路的事情来。
“对,”彭壮对陈榆点点头,“就是袁猴子,这小子鬼机灵,武功又好,当时,我们想发制人,却在下手时慢了一步,袁猴子拿一把柳叶刀,象旋风一样,把我们两个弟兄杀得落花流水,不怕大家笑话,包括我在内,真是灰头土脸,异常狼狈,勉强逃得性命,唉,丢人倒是小事,以后再搞刺杀行动,只怕更加困难。”
项先生坐在一旁,面色凝重,默默掏出一只木头烟斗,点着一锅烟,慢慢抽着,一片白色烟雾,袅袅升腾到洞厅高高的顶部。
“职等失职,请求处分。完了。”彭壮沉着脸讲完了,痛快爽直地说。
项先生摇摇头,喷出一口烟雾,“要讲处分,首先应该是我。大敌当前,我们不应追究处分,而是吸取教训,以求日后建功。我们虽然进展缓慢,但总部来电一再勉励,期盼殷殷,大家不要灰心,困难是现实,只要同心协力,必能克敌制胜。下面,哪个组述职?惠姐,你来吧。”
一个身穿碎花旗袍,烫着长发,中等身材,长相秀丽的女人从长凳上站起来,袅袅婷婷的走向前面。
陈榆并不认识这人,旁边的阿混伏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惠姐,当年一人单挑三个江洋大盗,提着半篮炸弹,一边谈笑,一边炸毁了恶霸庄主的婚宴,救出被抢婚的贫家女孩,啧啧,乖乖不得了。”
“是吗?”
可能是觉得厅里气氛过于沉重,项先生吸着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惠姐,你被人称为百变侠女,跟大家说说你们那一组,潜伏在南京城里的事吧。近期有什么所见所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