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二载二月十六,宜远行、修宅、杀牲,煞冲西方。
长安外城西三门之一的开远门,与之遥遥相对春明门一样,平时并不轻开,只有到了重大节日或是天子出行之类的日子才会启用。
开远门外的通瞿大道两旁,一匹匹雄壮的军马排成了整齐的行列,马上的骑士身着簇新的战袍,全身笼罩在锃明瓦亮的甲胄当中,长长的带叶一直围到下颌处,将脆弱的颈项牢牢护住,近两丈长的马槊指向上空,层层槊尖反射出一片亮白色的金铁光芒,在这灰白色之间,将士们铁盔上的缨络如同血红的鲜花一般绽放,从城楼上面看下去,宛如一幅铁与血的壮丽画卷。
“天子至,致礼。”
很快,城楼上传来声声内侍的呼叫,列阵的军士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无不是昂首向上,目视着城楼上缓缓走来的天子鸾驾,首先出现在眼中的是一顶石青色的伞盖,然后是两扇翠羽鹊屏,大唐天子李隆基一袭黑红相间的冕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两条綎紞垂在耳旁,在同样盛装的太子李亨和寿王李瑁簇拥下,带着武百官在城楼上现身。
“万岁!”
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声涛,看着脚下整齐划一的铁血军阵,李隆基也不由得热血上涌,虽然只有两千骑,却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他平举双手向所有军士示意,呼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每个人都举起手中的长槊,就连胯下的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咆哮。
李隆基的目光掠过层层军阵,在为首的几个人身上停下,等到呼声渐歇,他放下手臂,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
“传刘稷。”
“左领军卫将军、碎叶镇守使刘稷见驾!”
下马,举步上楼,一袭精良甲胄的少年郎“蹬蹬”地拾级而上,身上的铁叶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噌噌”的摩擦声,就这样穿过百官让开的通道,来到天子面前,抱拳作礼。
“臣刘稷见驾,铠甲及身不能全礼,请陛下见谅。”
“罢了。”李隆基毫不在意地一摆手:“此去碛西三千余里,快马昼夜不歇也要五六日,寻常行走一月有余就算是快的,可是朕只能给你二十日,西州战事紧哪,一日一百五十里以上的路程,可有把握?”
刘稷出人意料地转身面向城外,高举双手大声呼道。
“适才陛下问我,二十日赶到西州可有把握,尔等以为如何?”
同他一样立于阵前的杨预、浑瑊、陈金等一干将校首先举起手应道:“有。”
接着是靠近城墙的军阵发出同样的声音:“有。”
“有!”
余下的军士一齐呼喊,声震四野,刘稷转过身,朗声答道。
“陛下听到了么?”
李隆基笑意盎然:“好。”
“政事堂已经颁下诠令,沿途各郡县馆驿会优先为你们安排草料食宿,有推诿拖延抗拒者,朕许你便宜行事,李瑁。”
“臣在。”
“安西北庭的粮草输送、健儿募集,要列为急务来办。”
“至尊放心,臣与哥舒相国、韦相国、安尚已经会同各部拿出了章程,必不会误了前方军机。”
“刘稷,听到了么?”
“臣听到了,臣定为陛下生擒此獠,献于阙下。”
“好生去做,朕把冠军县给你留着。”
在百官们惊异的眼神中,刘稷抱拳致礼:“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