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一般的黑夜,被一连串跳跃的火把撕开。火把被队形整齐的骑兵擎在手中,横成列竖成排,火光的映衬下是清一色的玄色甲衣,而打头的那人兜鍪上的红缨照得更加如血般鲜艳!
“咴——!”待得队伍全部走进了山谷中,尉迟霄一勒马缰,青骢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马背上那个穿着玄色盔甲的将军甩蹬跳下战马,几步跑到了岳绮云的面前。
“小妹......”火光映衬中,他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曾经不谙世事如今却历尽沧桑的脸。满腹的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怔愣地看了岳绮云良久,才说道:“父帅派我给你们送粮草来了。”
玄色的甲胄在明灭的火光中,闪着幽深的光。一股铁血沙场的气息铺面而来。而同着气息截然相反的,是盔甲下那张年轻白皙的面孔。
重甲之下,那人的身姿笔直,虎头兜鍪压住了他宽阔的额头和剑眉,只露出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岳绮云的脑海:是了,他是父亲的义子,在岳家的大排行为七,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尉迟霄,从小最是疼宠自己的七哥!
“七哥——!”泪水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岳绮云忽然感到了万般地委屈,她张开双臂,哭喊着扑进了尉迟霄的怀中。
带着泪的脸贴到了尉迟霄胸前冷硬的乌金甲,她把头深埋进那还散发着硝烟味道的甲胄上,像是小时候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中。
“小妹,七哥来晚了,让你受委屈......!”将手中的火把交给了紧跟着自己的士兵,尉迟霄的双臂在岳绮云的后背迟疑了下,最后只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轻柔地安抚道:“小妹不哭,七哥在呢,在呢!”
“七哥,你怎么来了?父帅他们可还好?”周围兵士的欢呼声,让岳绮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悄悄后退一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义父已经把乌赤国的军队打出了函谷关,现在正咬着他们的尾巴,一路向乌赤国的纵深逼近。”尉迟霄一边回答,眼睛一边在岳绮云的眉目间仔细流连。
“这么说,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听到岳家军大捷的消息,让岳绮云破涕为笑,泪水却在苍白的脸上很快化成了冰珠。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看到她单薄的衣衫,尉迟霄解下了自己的大氅,用力地抖开披到了岳绮云的身上。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岳绮云一路问着,一路将尉迟霄迎进了自己的毡房。
“义父听那元烈说,燕北草原今年受了灾,粮草供应紧张,他老人家不放心小妹你,就让我带着粮食进了燕北草原。”尉迟霄走进了简陋的毡房,看着地上铺着的熊皮,眉头紧紧皱起,薄唇抿成一条线。他料想过岳绮云的现状堪忧,但是怎样也没想到会狼狈至此。
原来,岳绮云派出去购粮的龙虎卫在边境转悠了好几天,还没有找打合适的卖家,却是恰巧撞到了尉迟霄的军队。
尉迟霄本就是岳翼派出来,专门给岳绮云送粮食的。在龙虎卫那里了解到烈焰王庭的事,立刻快马加鞭地走进了草原深处。
不料,他们前脚刚走进草原,后脚就被草原鼠们给盯上,将这支军队的消息告诉给了岳绮云。
“好家伙,公主你是不知道!”周郎将坐在尉迟霄的身边,一手捋着络腮胡子,心有余悸地道:“咱们摸到距离尉迟将军驻地还有几百米的地方,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几下子就被人给捆了起来!等咱们认出是尉迟将军的部队,这才放了心。我就说,龙虎卫什么时候怂成这样,连敌人还没看清就被人给包了饺子?”
“那是因为你太托大!”尉迟霄冷冷地瞟了眼周郎将,将乌金的虎头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温润的脸。“不要以为自己是岳家军就天下无敌,记住了,藐视对手就是藐视自己!”
“将军教训得是!”周郎将羞愧地低下头,连连称是。
“周郎将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我们这几个人是轻骑星夜赶过来的,大部队和粮草还在后面。”尉迟霄盯了岳绮云好一会儿,才语气和缓地说道:“我看此处山谷地形极好,从外面看隐蔽性不错,而且易守难攻。”
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岳绮云,尉迟霄的心头凌迟般地疼痛!这个被整个镇国公捧在手心里的少女,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凋零了下来。
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岳绮云没有看出尉迟霄眼中的疼惜,她自嘲一笑:“我原打算把购来的粮草藏在此处的,没成想,却成了我们的栖身之地。”
“这次出来,我只带了一千人马。”尉迟霄并没有理会岳绮云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说下去:“把粮草卸车之后,我就带着粮车去趟烈焰王庭。”
“七哥的意思?”岳绮云迷惑地看着不苟言笑的尉迟霄。印象中,自己这个七哥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何现在看着,却是冷硬得陌生?
“没什么,就是带人去那里转上一圈。”尉迟霄板着张脸,一双剑眉压得很低,慢条斯理地道:“我是奉命给烈焰族大妃送粮草的,怎么也得在烈焰王庭见一见岳元帅的女儿!”
“让那些草原蛮子知道,别以为岳家女儿远嫁,岳元帅的兵锋就指不到草原腹地了!”尉迟霄声音里带着杀伐的味道,眼眶微微一皱,星眸里寒光一闪而逝。
岳绮云嘴巴委屈地一撇,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七哥!”
原来七哥是因为烈焰族对自己的冷酷,所以才压不住心里的怒火,这一身的冷硬,是冲着烈焰王族的人而发。
“小妹莫哭。”尉迟霄收敛了身上的嗜血气息,星眸里的寒光渐渐融化,嘴角噙着安抚的笑,“小妹受的委屈,七哥定会让那些人加倍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