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地球,秦星养成了仰望星空的习惯。
他并不想念在火星的那个家,准确地说是那个集体宿舍。按当下他对家的认知,他只能这样定义火星的那个临时居所。
或者说,作为火星人的秦星并没有家的概念。
他无数次憧憬的那个关于夏子月的梦境,在地球变成了现实。以至于到今天,他时不时还会产生卫少儿就是夏子月的错觉。
宇宙和洛基号,以及休眠舱在他的记忆里都是冰冷的,即便他经常透过舷窗观测到其他恒星的光亮,却从没感受过跟太阳一样的温暖。
当卫少儿和他徜徉在地球的晚霞中,当太阳徐徐转向地球的另一面,他第一次知道了温度和温暖的区别。
此时此刻,当他看着山下万马奔腾的场面,当他看到太阳将最后一丝暖意从马场带走,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知道,同一片余晖下,卫少儿和秦去病也在期盼着他。
这也是秦星迟迟不愿随田仲离开的真正原因。
就算死在铡刀下,死在妻儿痛苦的眼神之中,他也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归宿。
作为洛基号星舰的舰长,时间和空间曾经不是他生命最大的障碍,所以,流浪在宇宙的他,从来没有归宿的概念。
就算刚穿越到地球的那几年,也是如此。当他觉得地球引力越来越接近自己身体产生的重力时,他终于明白,这种踏实感,就是地球人常说的归宿。
很多时候,秦星都想跟自己妥协,跟地球妥协。与洛基号的星际任务相比,也许终老地球才是他的终极宿命。
直到他看到了来自天枢的方向针,推测了寒星剑,他明白,哪怕身在地球,哪怕他在地球生活了数年,哪怕夏子月和佟骁至今杳无音讯,自己身上来自外星的痕迹永远都不会抹去。
他还将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十六年。
夜色降临,秦星啃着田仲烤的野兔,抬头仰望着天空,他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剩下的十六年,他必须让一切回到正轨。他不想再苦苦地琢磨那个他逃不出的死局,不想再向着答案编织复杂的过程。
也许他就是给出历史答案的人。
眼下他要做的是,给历史回归正轨铺平道路。
他要帮卫青和刘娉脱离困局,同时给田仲一个关于“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合理解释。
卫青像一只落单的野鹿,在马场转了一整天。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甚至是和秦星在大漠初遇的那个晚上,面对群狼时,都未像今天这样。
他知道刘娉一旦被押解回长安,刘娉本人,包括整个平阳公主府的其他人都将面临残酷的审讯和刑罚。
其中就包括卫家的人。
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像一座五行山,突然压在了他的头顶。
刘娉是他在乎的人,他比任何时候都确定这一点。他可以不当圉官,也可以忍受李广对他的刁难。他不在乎“卫办”,也可以不在乎别人耻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奴隶卫青,此刻只想着一件事,帮自己的主子伸冤。
他坚信,一定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当他得知刘娉被监禁的第一刻,首先想到的是李广。在他看来只有李广会这么干,也只有他有机会这么干。
但困扰他的问题是,李广凭什么这么干,或者说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广在他看来的确不算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大奸大恶。他志在建功封侯,但据卫青判断,李广的野心也仅此而已,不会存在什么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