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星沉,花去结果,又是几载过去,千壑峰的草木却永远欣荣,人间的四季,这里独独缺了冬天。
陪我逛园子的人换了仙君,毕罗上仙恢复了仙身,荒废三千年的法术需要闭关巩固,他总是三天两斗的闭关。我常常在他的洞府门口遛达,如设了结界,定是不用吃饭了。
我也好久没现出真身,无拘无束的玩耍。我怀念那只毛发并不好看的小松鼠。
一日,我在园子里闲逛,累了靠在梨花树下,梨花雪白地点缀在枝头,有点白梅的意思。踮起脚尖去嗅花香,清新的香气灌入鼻中,胃中却翻江倒海的难受,干呕一阵后,我已虚脱的大汗淋漓。
毕罗不知何时已站到身后,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脸色很不好看。他递我一块手帕说:“把额头的汗擦擦,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距离拉开,是他归位仙身后?还是我有了仙君?
如若以前,他定然替我擦汗擦嘴事无巨细。
意外的是,他去抓我的手腕,聚精会神地搭脉。眉头皱起了沟沟壑壑的山坳。
我笑着说:“无碍的,不过只是吃坏了肚子!”安慰的话,我是说与他听的,一向身康体健的我,是怎么啦?
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把我扶到一个树墩坐着。园中有口井,名叫沧浪,水质清而甘甜。仙君汲井水而浇园,果子个大汁足。
毕罗从沧海井中臽一抔水给我,说:“喝口水在此歇息会儿再回去。”
其实我就呕这么几下,没有其他不舒服。也就他大惊小怪。
我说:“毕罗,我们回去吧!我做荠菜羹给你吃,闭关半个月都瘦了!”
他笑了,露出比白云还亮眼的牙齿。他很认真地对我说:“通常神仙是不吃东西的。吃嘛,也是为了有趣。”
我却不以为然,五谷是身体之本嘛!
走去园子即是荒坡,一些野鸡扑棱棱地学飞,却高不到哪儿去。不想学飞的则成双成对地耳鬓厮磨,羡煞众人。
我看得有趣,向着毕罗抿嘴一笑。
毕罗束冠下的脸显得异常圆润,他弱弱地问一句:“如若你在仙君之前遇上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会喜欢我吗!”
“如果没有仙君,估计我也会喜欢你小松鼠时的样子。”我脱口而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说了心里话,不对吗?说完呵呵一笑,毕罗的脸倒是红一阵白一阵。
许多年我才知道这话错了,随口说的一句话,毕罗他铭记在心。
他在灶口添薪加柴,我洗菜做菜熬汤,饭菜上桌的时候,仙君从外面回来,拎着两坛酒,我估摸没错的话,应该是北部神洲的雪里飘。雪里飘,一入秋把大米入坛发酵一季,初雪时埋入地下,经过一冬天的冰寒之气,雪里飘的香郁就磅礴而出。
毕罗对仙君说:“简兮在园子里呕了半天,你帮她看看吧?”
仙君一脸紧张地摸了摸我的前额,又三指扣住手腕搭脉。他的脸色突然铁青下来,他的指尖都透着凉意。
我担心地去抚摸他的脸颊,问:“怎么啦?我们妖族虽寿数不长,也没到大限之期。”
他动情地紧紧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怎么啦?我不明所以地用眼风瞥一眼毕罗,他也愁云笼罩。
这一个两个怎么啦?不过是呕了几口,至于吗?
“仙君,我没事!”我心情也阴郁下来,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你还是告诉她吧!让她心里有个数。”毕罗说。
仙君噙着眼泪说:“简兮你有身孕了!”
“真的吗?”我欢喜得跳起来,我也将有自己的孩儿,而他不再是孤独万年的老神仙,他有妻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