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吃酒的宾客们原本在听到那首江山笑后就够震惊的了,如今听闻这千古奇谭的高山流水调,均又是一怔,此高山流水不同于凡俗尘间的,杜莞丝亲自弹的曲,怎么能是那是凡夫俗子能够比拟的?
云苏迈槛的动作一顿。
姚宴江靠在廊柱上闭眼享受着这春水化雨般的琴声。
底下所有的宾客们也都被这琴音感化,似沐浴在了一片宁静之中,纷纷闭上眼,享受了起来。
宋繁花却没闭眼,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看到眼角僵硬她也没松,等到杜莞丝一曲罢,她掏出怀里的帕子,起身为她拭汗。
杜莞丝脸颊微微泛红,笑道,“我自己来。”
宋繁花却不听,微垂着眼,很认真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擦着擦着,鼻尖一酸,她知道杜莞丝弹琴后都会有这个习惯,就是拿帕擦汗,哪怕额头和脸上没有汗,她也会擦,她曾经嘲笑她,说她娇气故抬姿态,杜莞丝却没怪她言语不敬,只是温柔着嗓音说,“因为我爱琴,所以不允许有任何东西伤害到它,我的汗也不行。”
那个时候的杜莞丝,爱琴如此,爱云苏也是如此。
宋繁花将杜莞丝脸上以及额头处的薄汗擦干,慢慢将手收回来,退身往后坐的时候一下子没坐稳,跌在了地上,她忙站起来,一站起来才发现,不是她没坐稳,而是有人拿了她的椅子。
宋繁花瞪着云苏理所当然搬了她的椅子坐下的样子,气道,“你有病啊!”
云苏淡漠掀她一眼,“所以,你还敢招惹我?”
宋繁花一噎,看向杜莞丝,“这人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
杜莞丝立刻为二人介绍。
云苏冷笑,扬声一喊,“姚宴江,出来!”
姚宴江从后面钻进来,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宋繁花身上,无比幽怨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繁花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问,“我骗你什么了?”
姚宴江哼道,“你明明叫宋繁花,为什么骗我说你叫宋六?”
宋繁花道,“我在家排行老六,小名就叫宋六。”
姚宴江气噎,“你前日说宋六就是你的真名!”
宋繁花摊摊手,“确实啊。”
姚宴江很不服气地冲杜莞丝问,“她是不是在狡辩?”
杜莞丝看看他,又看看宋繁花,最后看向云苏,问,“你们三人认识?”
云苏冷笑,“不认识。”
宋繁花也道,“不认识。”
姚宴江却道,“我都认识。”
杜莞丝笑了下,那笑容一开,似云霁破空,霞蔚腾天,劈出一道圣光,光中女子温婉绰约,暖意擎天,像天使一般,宋繁花顿时也跟着笑了,她道,“我不想认识的人,我会作装不认识的。”
姚宴江瞪她,这只白眼狼。
云苏冷漠地卷起袖口,指腹又在发痒,他大概,可能,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猖狂了!
杜莞丝笑道,“既认识,那就坐下来一起吃。”
宋繁花来此的目地还没达成,自然不会走,重新捞了一把椅子摆在杜莞丝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姚宴江坐在杜莞丝对面。
云苏在杜莞丝的左手边。
如此一来,宋繁花就与云苏面对面了。
素音拎了酒坛上来,见一会儿的时间桌边就坐满了人,她赶紧又去加碗筷与酒杯,等一一摆好,她给每个人的杯中都斟满酒,要给杜莞丝倒茶的时候,杜莞丝说,“我可以喝一杯。”
素音小声道,“一杯也不行。”
杜莞丝脸一垮。
宋繁花扬扬眉,说,“千里觅知己,哪能不痛喝一杯的?”
杜莞丝深以为然地点头。
素音将酒坛一搁,冲宋繁花道,“我家小姐饮酒过敏,你若真是知己,就休劝她喝酒。”
宋繁花颇为失望地摇摇头,“罢了。”
云苏一直静默不言,只在宋繁花说罢了的时候,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姚宴江说,“莞丝确实是不能饮酒的,不如就让她以茶代酒好了。”说罢,看向宋繁花,“你远来是客,得先向主人家敬酒。”
这话没说错,可宋繁花就是觉得姚宴江在伺机报复。
宋繁花挑挑眉,端起酒杯就敬,“莞丝,这杯酒我确实得喝的。”不等杜莞丝举杯,她仰脖一饮而尽,酒入喉咙,辣的是嗓眼还是眉眼,那抬头的一片天上,是当下之云还是前世之云?
杜莞丝从不饮酒,却在那一天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