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为响应市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关于加强庆北油田安全环保治理的号召,由县石油办牵头,县环保局、安监局组织的环境安全大检查突击进行。”
“本次检查主要目的为治理整顿庆北油田勘探开发管理秩序,对非法转让勘探权和采矿权等违法行为,对未经登记乱采滥钻,浪费资源,破坏环境,危险作业等施工行为进行综合治理整顿。”
“对查出问题的企业,有关部门将予以限期停产整改,对整改后仍未有达到施工标准的,将依法从重处罚,情节严重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当晚,庆北县电视台电视新闻便对这次安全环保大检查做了报道。电视画面中有孟凡千的身影,他正金刚怒目与检查人员争执。
已联系好完井测井事宜,由沐平测矿院庆北项目部返回昊北楼的邱牧阳同大家一起观看电视新闻。
邱牧阳说:“想不通,前段刚召开《延庆市油气勘探开发推进及招商引资工作会议》,按说应该放宽政策,吸引投资者跑步入场的,这一折腾,难免不使人产生顾虑,还‘情节严重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这明摆着给准备进门的投资大佬头上举一个杀威棒吗?这还不吓跑一批?”
韩若冰说:“是蹊跷,我也整不明白,考虑到王顺喆的安全和声誉,我没敢给他打电话,这个节骨眼联系他太敏感,只能再等等。”
孟凡千说:“没咱们公司的事,咱们都按义务要求过了,钻井队的施工不规范停工咱也没招……其实,钻井队也没啥大问题,一是在值班房附近找到两烟头,说有火灾隐患;二是就是泥浆池超过井场备案设计范围20厘米。”
邱牧阳说:“人家是有备而来,总要找出点问题,这烟头是小,隐患是大,你就是需要小心明火,需要预防石油伴生气,人家有理有据,按规章制度办事,也无可厚非。去年6月19日,沐平就有一口井钻井过程中井喷起火,幸没有人员伤亡。之于井场设计范围的问题,人家就是较真,你就是没招,别说20厘米了,2毫米也不成。”
孟凡千说:“草原风大谁知道哪儿吹来的烟头?一挖掘机下去,几十厘米的误差不正常?”
邱牧阳说:“不较真叫正常,较真就是不成,吹毛求疵你懂吗?”
孟凡千气鼓鼓,一屁股坐沙发上默不吭声。
韩若冰说:“老三,滚回你屋去,胳膊肘往外拐,听着就心烦。”
邱牧阳说:“得令,俺走也。”言毕,径自起身回屋。
孟凡千忙起身:“大哥,你怎么赶老三走了?”
韩若冰说:“烦,这点小事给停工,知道钻井日费是多少吗?拖一天就是一天的费用。”
孟凡千说:“大哥真是,豪爽的时候真大方,小气的时候也真抠门。”
韩若冰说:“那看给谁了。”
……
入夜后的庆北县城,行人稀少,静寂异常。这个塞北县城的居民由来习惯于昼出夜伏,忙碌一天之后,热衷于对家中天伦之乐的探究、体验。
这或与天气有关,白日已和风日暖,晚上却依然风凉透骨,巨大的昼夜温差使人们对夜晚的室外活动颇有介怀。
如果说近年来庆北夜生活稍有起色,大概率也只能归功于石油淘金大浪潮下蜂拥而至的石油人,他们对夜生活的向往促成了庆北县城经济发展新意识的觉醒,小酒店、歌舞厅、洗浴城、酒吧等新型娱乐项目才应运而生。
不过,他们的经营对象很大程度上也仅限于离家千里之外,独游偶影的石油人。他们独在异乡为异客,举眼无亲,孤独感难免不使他们想在灯红酒绿中找点乐子,以慰藉孤单寂寞的心灵。
因此,当奥迪a6缓缓驶过红太阳歌舞厅门口时,看到的便是成群,一身艳红色工衣的男人们,霓虹灯下,反光条光彩耀眼,惹人注目。
韩若冰淡然地看了一眼,提高车速,a6快速地进入迷朦夜色里。
或只是一种嫉妒,人家在无忧无虑地寻欢作乐,而自己却在为生产忙碌。算不得棘手,却添乱闹心。
他扭头看向副驾驶的王顺喆:“王秘,这次检查比较有针对性哈。我在你的提醒下已经做了整改,还是被查出问题来了,要是没你的提醒不知会搞出什么大事来呢。”
王顺喆说:“韩总,对这个结果,我也很失望。不过这次检查出问题的有三家,你们公司情况是最轻的,整改一下就可以复工了。”
韩若冰说:“我公司已经尽到了提醒义务,钻井队的小纰漏却让我们来承担损失,我们是有些冤屈。”
王顺喆终于忍不住问:“韩总,你公司没有和上面的人有嫌隙吧?”
韩若冰沉吟片刻说:“没有”,见王顺喆欲言又止,又问:“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次检查就是针对我起山公司的吧?”
王顺喆犹豫片刻,抬眼看了一下前档后视镜后,韩若冰立刻明白,抬手一通操作关闭了行车记录仪。
王顺喆方低低的声音说:“我也是事后知道的,上面直接给莫主任打的电话,虽没明说,但言外之意就是让你们……停几天工。”
韩若冰问:“这个‘你们’是特指起山,还是也包括另外两家?”
王顺喆说:“莫主任安排我时,并未提及另外两家,只是很无奈的表情点到起山,估计……应该是有针对性,其他两家可能只是怕引起注意,算是殃及池鱼。”
韩若冰立时脸色沉郁,思忖良久:“谢谢你王秘,不是你提前告知,我整顿了一下井场,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知是谁想整治起山一下,只是不会想到你提前给了我信息,”他放慢车速,侧身打开副驾储物箱,拿出一信封。
王顺喆推辞,韩若冰正色道:“这件事你也冒了风险的,不是朋友怎会替我考虑?既然是朋友我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放心,我心中有数。”
……
说是心中有数,其实疑团满腹,韩若冰着实想不通自己和延庆上层有什么嫌隙让其专门针对自己的公司?难道是其他矿业公司都以“礼”相待了,而自己昏聩未觉犹自按兵未动,轻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