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宸禧宫出来,阿不只觉自己胸口处血气上涌,全身的筋骨仿佛被火灼烧过一般,他直觉自己身体的异样必是与肩上的伤口有关。
他想找个地方歇息处理一下伤口,可脑中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让他朝前走,一直走,他停不下来,也不知该去何处,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再抬眼,阙阑宫已近在眼前。
阙阑宫外有侍卫值守,好在他身着黑衣在暗夜里并不明显,他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正有一棵树,恰在这时,他听到身后远远的正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也由不得他犹豫,于是阿不捂着肩头的伤一闪身躲进了大树后。
须臾片刻,只见方才走过的路上正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来。
走在前头的身着太监服,一看便知是宫中的人。
只那后头的人全身包裹在一件暗色的披风里,虽看不清形貌,但见那披风的光泽,阿不知此人非富即贵,断不可能是宫中人。
“何人来此?”
守门的侍卫见有人过来,以剑相阻,不由分说大声呵斥,“王爷正病着,无诏不得靠近。”
前头的太监见状却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朝那守卫晃了晃,阿不并不能看清太监手里的东西,但他猜测应是令牌之类的东西,正在他寻思这太监是哪个宫里的时候,那阙阑宫侍卫已收了剑,客客气气的朝太监拱了拱手道:“怠慢了,公公请。”
太监朝侍卫点点头,又将手中东西恭恭敬敬的收回怀里,才回头朝身后人耳语了一句,似乎在告诉后面的人可以进去了。
但那后头的人闻言却并未着急进门,反而转头朝四周打量了几眼,待他将头面向阿不的方向时,阿不只看见一双如鹰隼般的利眼,眸中尽是阴霾与狠色,只这双狠厉中又夹杂了些许的担忧。
这人阿不不曾见过,但他却从这一眼的张望里,瞧出这人绝不是年轻人。
且看身形,略有些富态的模样,大约四五十岁。
此人是谁?为何此时来阙阑宫?与阙阑宫那位如今的怀煜王爷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阿不心中生疑,这疑心让本来想离开此地的他,却又不知不觉留了下来。
直到东方泛白,夜色里进入阙阑宫的人才出来。
脚步蹒跚,与之前的身形却是全然不同。
仿佛一夜之间,本来挺直健硕的人突然变得佝偻又衰弱,人也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阿不并不知那人在阙阑宫里遭遇了什么,却见那引人进入阙阑宫的太监此刻却将那人紧紧搀扶,生怕一松手那人便会摔倒的紧张模样,阿不更觉异常。
微明的天色里,许是悲伤过度,那人在越过阙阑宫的石阶门槛时,本拢在披风里的形貌竟露出半边来,阿不定睛去瞧,虽远远的,但他仍是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是吴堃。
本朝三大家族荆白吴之一的吴家家主。
几乎在片刻之间,阿不就猜到了吴堃为何会来阙阑宫。
阿不定定望着那搀着吴堃的太监,此刻见那太监并未着红,便知晓这太监并非太极殿的。
但见阙阑宫守卫对太监的恭敬态度,这太监非太极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太监是万福宫的。
而万福宫恰是当今太后的宫殿。
太后与吴堃?
阿不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听到的一则传闻。
百年之前,承天皇朝初立时,皇族与三大族便有约定,皇族每一位皇后必得是三大族出身。
当今太皇太后出身吴家,而太后正是白家大小姐。
可在这些众所周知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里,却还有一个并不为众人所知的传闻。
那便是白家大小姐在入宫为后之前,竟与吴家大公子有过一段竹马之情。
而吴家大公子即是当今的吴家家主吴堃。
时过经年,阿不并不信两人如今勾结在一起只是因为当年情意,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或许与如今正住在阙阑宫的这位有关。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但阿不却并不敢确定。
毕竟多年前他便听说,吴堃的儿子吴剑风在承台山学艺时不幸受重伤不治而亡。
“嘶,”肩头的伤口忽然动了动,只在刹那之间,阿不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顷刻变得煞白。
母亲尚在世时便与他说过,承台山乃是承天皇朝最隐秘所在,承台山中藏着承天皇朝最大的秘密。
他不知这秘密到底是什么,便是母亲也不知。
可他却知,除却皇族与三大族有约定之外,承台山与三大族也有些不欲为人知的约定。
就比如,每三十年,荆白吴三大族必会送一个自家子弟去承台山学艺。
至于在承台山学些什么,没人知晓。
但这些子弟学成下山后便会接掌魈营。
一为护佑,二为监视。
护佑谁?自然是皇族。
监视谁?百官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