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眉望着她,讷讷地发不出声。他也望着她,颇有耐心地等她开口。
没等太久,方才刚差出去的孙旭却回了屋来,上前朝谢无躬身:“督主。”
“说。”
“属下问了小五姑娘,说是明娟姑娘拾到一枚滴水瓦当,上面刻有温府字样。明娟姑娘怕给督主惹麻烦,便罚了”
孙旭看向温疏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一直以来,他们称呼督主府中的妾婢都是随着督主的叫法,后头添上“姑娘”两字,多两分尊敬的意味。
但督主管温氏叫“小眉”,
孙旭怀疑他若跟着这个叫法去喊,督主会一掌拍死他。
他这般卡了壳,谢无径自一哂,挑眉睃着温疏眉:“是这样”
“那瓦当不是我”温疏眉哑了哑,声音低下去,“不是我偷的”
哟,小美人好委屈。
谢无一声轻笑,她一下子慌了,抬起头,又惊又怕,又还要辩:“真的不是我我没去过温府”
谢无轻啧,看向孙旭:“告诉息玫,府中之事不要让明娟管了。她若身子还未好,也换个人。”
“诺。”孙旭又一抱拳,再度退出去。温疏眉仍望着谢无,怔怔的,心底漫开讶异来。
她虽原也知道这事未必就是自己输,却也没想到他这样二话不说就撤了明娟的权。
听他适才那句话,好像即便那片瓦当就是她拿来的也无所谓的样子。
让朝臣们闻风丧胆的西厂督主,这么好说话
温疏眉茫然困惑,谢无下床,踱向屏风:“该睡了。”
温疏眉一滞,知晓这话意味着什么,就躺下去,紧紧闭上双眼。
不多时,她便觉得身侧的被褥一沉。心下分明在告诉自己“不要躲”,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就往旁一挪,避远了那么两寸。
谢无睇着她紧绷的小脸,面上笑意戏谑:“睡了。”
他边说边扯哈欠,一翻身,伸臂将她搂住。温疏眉一阵瑟缩,知他现下定又是什么都没穿,饶是盖着被子,她也不敢再动一下。
但她亦没让自己再做出什么更剧烈的反应。方才她是被缠绕几年的噩梦席卷才会那样不管不顾,现下冷静下来,便知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比如四年前一道圣旨将她抄了家,她就再也无家可归。再比如,现下被他买进府里,她就早晚躲不过那些腌臜的事情。
她只能跟自己说,乖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会被他杀死的。
却听耳际笑音轻响:“这么怕吗”
“嗯”她下意识地承认,又听他说:“怕我”
“不是”她脱口而出。虽然这副口吻让这答案听来一点都不可信,但她很快寻到了合适的说辞,“怕怕那些事。”
“不怕。”再一声低笑,他的声音莫名地染了一层邪魅,“很有趣的。”
若有毒蛇在耳畔吐信,激得温疏眉又一阵瑟缩。
她知道这种事于男人而言必定有趣,所以男人才爱去青楼。但对姑娘家,这才不会是什么趣事在浓云馆的四年里,她虽因他的存在不用侍奉旁的客人,却时常见到馆中其他姑娘痛苦的样子。
她们会生病,有时还会受伤。血迹沁出衣裙,让人生畏。
哪怕是几位花魁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