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正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一眼问道,“谁给你的?”
周新红红着脸说道,“是我们高中的王老师,说推荐了我到县里体委那边儿当员呢。”
“县里头?”周老爹闻言停下脚步来,定定地看着这个腼腆的二姑娘,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满地不信任,“他说去县里就能去了?就算是去了,你又能给人家干得了什么?”
周新红本就自卑,被他一句话说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声音却如蚊子一般讷讷,“是真的,我考上了省体操队的,但是错过了保送时间,第二名去了。王老师和县里领导不忍心才给我申请了这份工作。”
周老爹放了农具,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儿,又扫了一眼半垂着头的二闺女,总觉得她不是那块料,便说,“你别去了,你去了啥都干不了还不是丢人嘛!”
“啊?”周新红本就没主意,什么都听她爹的,心里跃跃欲试,可又害怕真的不行,这会儿听了她爹的话就觉得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便傻愣在了那里。
周老爹看不上她这样子说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去做饭吧。县里的活儿哪里是你这样的小人人儿能做得了的。”
周老爹说这话一边儿是觉得二闺女性子腼腆不适合县里安排的好工作,去了也是浪费;另一边儿这工作听起来比周新春的还要好,但是二闺女怎么能够迈过姐姐去,所以这个事儿是万万不行的。
周新红烧着火掉了一中午的眼泪,下午的时候那个邮差又来了,说送信的那个人着急等着呢,让下午的时候捎个消息回去。
周新红忍着痛道,“就拜托您告诉王老师,周新红配不上这么好的工作。”
那邮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怪,这好工作大家都争破了头,偏偏还有个傻子觉得自己配不上。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儿,只含糊地应了。
周新红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一连好几天不见人。
镇上,王老师那边儿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还正等着周新红上门呢,谁料这个妮子竟让人捎回了这么一句话。
王老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不过看中她是个踏实肯干的人才,费尽了心力,拖了老同学老朋友的关系,好不容易为她争取到的。
谁料人家不仅不感激,捎了这么一句话回来,连人也不露面。
王老师觉得一腔心血化作了虚无,整个人也好像疲软了一样。
“怎么样?王老师收拾的怎么样了?还要在这儿等你的得意门生几天吗?”说话的是镇上高中的另一位教习数学的老师,和王老师正是好朋友。
王老师见他进来打趣,知道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失笑道,“不敢了。”
摇着头站起身来,满眼的失望,“没想到这个孩子竟迂腐、自卑至此,哎!”这天下的人谁不是一步步的来的,哪有什么人天生就会什么工作的。
王老师的凋令下来有一段时间了,就因为要弥补那个孩子被顶替了的名额,不留愧疚所以一直施压拖延至今,没有想到竟是他一个人唱了一场独角戏。
满心的可悲可叹又可怜。
虽是拒绝了王老师,周新红心里也是难过,可偏偏她爹都那么说了。
她懵懵懂懂,心里虽不舍,但还是选择了顺从,这顺从的结果让她好一阵子很失落,觉得自己好像和一个了不得的机遇擦肩而过。
有些后悔可却又无从后悔,脑袋里也是混混沌沌的,她也并不知道要去规划自己的未来,只恍恍惚惚地看着周遭大家怎么过日子,她就怎么过。也许有那么一刹那她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也终究只是幻想而已。
就像是一颗想要萌芽的种子被压在了石头下,一直不得突破。
周新红心中不舒畅便将这些一一写在信里邮寄给了姐姐周新春,周新春每日要忙工作,又要因为徐明宇的事情担心。
她虽比妹妹看得长远明澈一些,但是终究无法对她的人生有什么建设性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