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次日,一家人看着梅落天已失一臂,尤不敢信,恍惚如梦一般,总是不胜悲伤。
雪儿给梅、陈诊了脉,陈是已然无碍。所幸梅落天只是微烧,行了几针,少顷便退了。也所幸一夜皆安。
午后,章墨便带了两坛陈酿并一些山货,携了陈是的拜帖,跟随她姐妹二人一道去北山请老人。
惊雪、青竹也背上竹篓顺道给梅落天采些草药。
一时,到了老人住所那边,下来瞧时,里外都没人,厨房也没有热气,惊雪二人只当人还没有回来,便让章墨将酒放屋里头。
章墨拎着酒食进屋去,置于桌上,却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写着:惊雪、青竹启。
于是忙拿出来递给惊雪,惊雪接过,疑惑间抽出信件来与青竹并头看去,信:
“雪儿青竹见信如唔,爷爷回乡去了,勿以为念。”
看到此,二人心头顿涌不舍与疑惑。相看一眼后,接着看下去,写道是:
“近来自觉大限将至,爷爷本以为自己已脱了凡胎,卸了俗念,不料临了仍想着落叶归根之情。
“本不欲将此死别之事说与你们,后转念一想,你二人与别个俗人大不同。你们心性洞明豁达,定是能懂这等自然大道之情理。
“故此才决定将这事说与你们知道,方不辜负了咱们相识一场。只是往后再不能与你们烹羊吃酒,品茗谈笑,给你们讲山下的事了。
“相识虽短,然爷爷已知足。
“屋里的医、棋谱等籍是着人特意搜罗了来给你们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权当留个念想吧。
“原谅爷爷不忍当面作别,爷爷这回要真的去当老神仙了。勿念!勿悲!珍重!珍重!爷爷杨慕真。”
两人边看边滚下热泪来,不待看完,已成泪人,半日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章墨见状,忙拿过信一看,不免叹息一场,宽慰一回。
半日,二人略止了,方进屋去看那一小箱子的,里头竟有小半是古拓本,弥足珍贵。
又歇了半晌,章墨帮着采了几袋血铃兰。惊雪、青竹在北边树下将酒埋了。章墨仍在桌上留下帖子,抱了那箱,三人方家去。
到了家,一家人见她俩眼睛红肿着,神情黯黯的,又见章墨抱着一箱子,却未见老人身影,都忙问缘故。
章墨将箱子置于桌上,摇头叹气回道:“老人留了封信,说家去了。这是老人搜罗来赠与她二人的籍。”
大家听了也都惋惜不得一见。
温锐几人开箱一看,便知礼重,只道:“兴许家里有事,过段时间也就回来了,哭什么呢。”
章墨道:“不回了,是年岁不饶人,落叶归根的事。”大家听了方明白。
梅落天、陈是、温锐三人听后,不禁面面相觑着,心中难免怀有存巧的疑虑,但也不好说出来。
温锐只宽慰她姐妹:“傻孩子,老爷爷这么大年岁了,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只要你们心中时常念想着他,便是情份一场,不可再哭了。”说着,让摆上晚饭。不在话下。
这些时日来,倒是没见有什么歹人来寻事。惊雪等人也只尽心尽力照顾着梅落天伤情,因此日日是些药石家常等事,不一细论。
如今且说回那两名少年。
当日黑衣见势不妙,搂起绿衣夺命似的逃到了半山亭,见没人追来,才敢停下查看绿衣的伤势,见其气若游丝,脉如微漪,已是濒死之态。
便顾不得自己身上也有伤,先灌了一通真气给他。
半晌,见他呕了口肺腑瘀血出来,仍旧又昏死了过去,不过较前略强些,仍急需寻医。
因此不敢久待,只稍做调息,就逃下山去,过了榕树桥,将绿衣提上马背。
因合计着绿衣伤势太重,既受不住快马颠簸,也经不起迟马拖延。于是,便决定到前面村庄去做些计较。
黑衣就在村尾一户人家的篱笆大门前下了马。
四处不见一人,只听闻那边有孩童在玩雪嬉闹,便上来一把推开篱笆大门。
谁料就惊动了屋里人。
屋里人听见竹门震响,以为小孩胡闹,欲跑出来驱赶时,却见一人牵着马已进了院里来,心头很是不喜,梗着脖子就喝骂驱赶。
她爷爷早从窗里瞧明了情况,忙跑出来拦住,却笑向黑衣问:“少侠这是有何吩咐?”
黑衣端详了一眼这爷俩,问:“有村医?”
那边玩雪的小孩听这边有响动,早爬在篱笆上看热闹,此时见问,都哈哈笑指着老人喊:“江爷爷就是。”
那女孩见状,指向小孩喝道:“也不怕扎穿了肠,看我一会不去捆了你们沉江喂鱼去。”唬的那些小孩忙的都跑了没影。
女孩接着又冲黑衣喊:“有病赶紧进镇子去治,穷乡僻壤的哪有看得了你毛病的?”她爷爷江河也忙点头附和着。
少年却向马背上的绿衣斜了斜头,说:“小孩不会说谎。”
江河正欲推辞,谁料,黑衣“嗖”地已拔剑架在他脖子上,猛不防地唬了爷俩一跳。
江河忙举手求饶,少不得依了他,上前给绿衣诊脉,来回诊了半日,黑衣见他那般,便知他医术不中用,只催问:“好了没有?”
江河忙回:“好了好了,老朽只怕无能为力,少侠抓紧进城去吧,别耽搁了。”
少年听了,反将绿衣抱了下来,冲江河道:“准备一间屋子,我去叫人来医,他要是没气了,我要你们陪葬。”
这叫江心的女孩一听,登时就横眉怒目起来,也不管三七二一便要破口大骂。
老人却知道厉害,忙捂紧她的嘴,摁下她的脾气,少不得领少年去西厢房安置了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