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舜华听吕氏这般说,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太极殿前,被外祖母指着鼻子痛骂的那一刻,她眼中露出浓浓的哀伤,哆嗦着唇,身子不由轻轻颤抖起来。
吕氏见江舜华这副模样,忍不住得意起来,将下巴抬得更高,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人,小人得志道,“你要是不想我将这话传的到处都是,就立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到底带不带月儿进宫!”
“……”江舜华没有作声,身子抖的更加厉害。
吕氏见状,还欲再加威胁,谁知下一刻,江舜华两眼一合,竟直直朝后倒去。
“公主……”苏氏惊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的扶住差点摔倒的江舜华,接着,又朝吕氏道,“先别计较这些了,快搭把手扶公主回房,要是她出个什么差错,我们恐怕还得再回天牢去!”
“再回天牢?”吕氏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怒道,“凭什么,不是都放了我们吗?怎么还要再抓回去!”
“你还没看出来?”苏氏一脸无语的看着吕氏,“我们能离开天牢,可全是新帝看在公主的份上,就是上次母亲能被接进宫,也是托了她的福!你要是不想再回去,这段日子最好老实些,不然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月儿……”吕氏看了眼身边的女儿,一脸不甘。
苏氏嗔了她一眼,“月儿的事我们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公主这颗大树无事……”说着,她又偏头看了被她扶着的江舜华,意味深长的,“公主没事,承恩侯府才不会倒下!”
吕氏被苏氏这般劝着,总算勉强放下芥蒂,带着赵期月上前上前,和苏氏一起扶着江舜华往外走去。
外面领头的宫女看见江舜华从灵堂被扶出来,一脸担忧的疾走过来,福身问,“两位夫人,江公主这是怎么了?”
苏氏闻言,用袖子沾了沾眼角,哽咽着解释,“公主和她外祖母感情一向很好,在灵堂里哭的厉害,惊厥过去了……”
宫女不疑有他,默了片刻,道,“那奴婢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说着,她唤了一个侍卫过来,交代了侍卫去找大夫后,她则和苏氏、吕氏一起扶着江舜华往赵皇后在闺中时所住的绣珍阁而去。
半个时辰后,大夫才到。
替江舜华诊过脉后,看着苏氏一脸肃然道,“小姐体质极虚,郁怒频结于心,隐隐有衰败之象……这样,老朽先开几服药慢慢服着罢!”
“那多久才能好的起来?”大夫转身写药方,苏氏忧心忡忡的问。
大夫凝神想了片刻,抬头拧眉道,“小姐是心病,药石只起调节作用,治标不治本,若是要根除,还要小姐保持愉快的心情,不然长此以往……恐怕会有损寿数。”
“……有劳大夫提醒!”苏氏听大夫这般说着,脸色也严肃起来,客客气气的向老大夫道了谢,然后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昏迷中的江舜华身上。
苦笑,保持愉快的心情?国破家亡,她怎么愉快的起来!
大夫开完药,背着药箱离开。
苏氏不放心越王留下来的人,自己去了小厨房煎药。
药煎好,江舜华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苏氏只得让吕氏扶着江舜华坐起,将药吹凉后,小口小口的喂下去。
一碗药,喂了有两刻钟的时间。
喂完后,苏氏留下照顾江舜华,让吕氏和赵期月回去休息。
赵期月闻言,拧了拧眉,柔声道,“这些日子大伯母也未好好歇息过,怎能让你一个人守夜,子时过后,月儿来替您。”
苏氏闻言,温和的朝赵期月笑了笑,“如此也好!”
“那月儿先退下了!”说着,她微微福了下身,然后扶着一脸不乐意的吕氏往外走去。
江舜华一直睡到第二日午后才醒,一睁眼便看到身穿纯白素服的赵期月。
赵期月见江舜华睁开眼,停下替她擦拭额头的动作,勉强笑了笑,清弱的叫了声“表姐”。
江舜华看着她微不可查的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哀声道,“月儿,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驸马造反了,大周亡了!”
“我梦见外祖母死在我面前……”
……
“表姐……”赵期月看着江舜华惨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感觉着她身上那股子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表姐,我去帮我拿药!”突然,她站起身,含着泪朝外跑去。
江舜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泪簌簌落下。
其实,看到赵期月穿着丧服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
那不是梦,梦里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全部是真的。
父皇殡天了。
厉珣造反了!
大周亡了!
外祖母也死在了她面前。
所有她所珍视的东西,全部都被撕碎毁灭了……
赵期月端着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江舜华。
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滚而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却令整个寝房的气氛都背上到压抑。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步上前,将药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取了绢帕替她拭泪。
她没有劝慰,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语言是苍白的,再多的劝慰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