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儿天天揣着复颜膏上学堂,只是袁雅蓉一直没来上课,这也没办法送出去啊! 让画楼送过去? 被侯夫人或袁雅芙截去了怎么办? 要不亲自跑一趟? 不行!那个鬼地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进去! 天气渐冷,冬月的细雪附在仲学堂庭院的矮松上,悬窗白墙,青瓦石栎,如画一般。 婉儿又把小汤婆子揣进衣袖里,刚到学堂坐下,就盘算着晚饭吃什么? 昨日收到姨母托人寄来的腊肠和腊排骨,等下回去让画楼煮来吃,再来碗热腾腾的红薯粥,加一碟菱白鲜…… 最近天冷手冻得厉害,都不想做刺绣了,早早钻进被窝里多暖和? 懒懒打个哈欠,望见学堂院门处匆忙赶来的身影。 “早啊二小姐。” 袁雅蓉停下头轻轻一侧,没说话继续摆本弄笔墨纸砚。 盛夫子还没来,王婉儿身子抵拢桌案,小声道:“怎么还丧眉耷眼的?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要不要?” 她小心翼翼拿出复颜膏:“这是我三哥哥的独门秘方,治伤疤最管用了。” 袁雅芙瞅了瞅,质疑道:“你下毒了吧?想毁我容?” “就你的容貌还需要我来毁吗?不要算了……” 正打算收回,袁雅蓉一把抓过去:“没说不要。” 都知道陈南王妃铺面上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深受少女贵妇们喜爱,王婉儿是她的养女,用的东西自然也是最好的,不要白不要。 日次袁雅蓉来上课,脸色比昨天还难看,小嘴翘得老高。 王婉儿问道:“怎么?我东西不好用啊?” “不是,昨天回去就碰上大姐姐,你那盒子也让她看见了,给她要去试试,就再也没还我了。” 王婉儿一脸震惊:“她要你就给啊?” 袁雅芙:“……” “我这没了,你自个儿找她要去吧!” 上辈子读时,在外人看来这袁家两位姑娘关系挺好的,直到嫁到袁家后才知道侯夫人偏心长孙女。 可能因为袁雅芙名声在外,更受追捧,在区别待遇上一般人也不会过于介意,认为袁大姑娘才貌出众深得老夫人喜爱也是理所应当。 侯夫人是疼孩子的,长房两个孙女。 袁雅芙是名满京都的才女,母亲过世后一直养在侯夫人膝下,祖孙俩自然亲近。京城人见到侯夫人都夸这个长孙女知达理,生养得这般花容月貌。 袁雅蓉是继室李氏所出,从小在母亲呵护下长大,处处平庸不如大姐姐。 李氏为人淳朴本分不争不抢,婆母就算对两个孩子有不公对待,因袁雅芙母亲走得早,她也处处忍了,还引导着袁雅蓉也要多让着姐姐。 还记得上辈子两位姑娘在家里争料子,争的那份原本就是分给袁雅蓉的,袁雅芙自己有想着这锦纱料子好看,就想把妹妹的占为己有。 袁雅蓉已经计量好做新裙子,平日无关打紧的东西怎么让都行,这回偏不让。 姐妹俩大打出手,引来几个院子的人来看热闹,惊动了侯夫人。 最后袁雅蓉被打破相,袁雅芙毫发无伤依旧把料子拿走了。 就袁雅蓉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不吃肉只吃素,小小一个还横冲直撞的,走到哪儿都是挨打的份。 回去后王婉儿找了个不起眼的旧木盒,原本拿来装棉垫针线的,用了好些年上面瘢痕累累,还磕了一个角。 洗干净垫上油纸,再把膏药装进去。 这盒子都旧得发黑了,就不信袁雅芙这回还要来抢!再抢下次真的下毒了! 果然不出所料,袁雅芙瞧不上这盒子。 擦了半月的复颜膏,袁雅蓉脸上的斑好了,来告诉婉儿:“母亲想请你到我家坐坐,今早让人去肉铺子买肉,谢你帮我治脸上的痘斑。” 王婉儿相信李娘子感谢是真心的,只是那地儿她实在不想去。 “夫人客气了,这事再说吧。最近小郡主粘人得很,我还要回去陪她玩,就不到府上去了。” …… 王婉儿在爆竹声中过完及笄之礼。 姑娘簪上玉笄,表示就可以嫁人了。 等卓家父子从南边归来,就该上门提亲了。 陈眉说的,这事情虽然已经心照不宣了,该走的礼节规程一样都不能落下。 每天晚上在被窝里掰着手指头算时间,
算着卓昱归来的日子。 从下聘、迎亲拜堂、婚后的日子……脑子一遍又一遍的幻想。 二月初南方快马加鞭传来捷报,我军大获全胜。 这下又够袁家扬眉吐气一番,侯夫人成为宴席焦点,都羡慕她养了个好儿子。 还有想攀附结亲的,小侯爷十九岁就带兵出征,这一去四五年还未定下亲事。 侯夫人知道,这儿子是好,就是脾气倔,当年想让他娶了妻再出征,他不肯,也不要家里人给他议亲,说再缓几年。 这几年小侯爷在外征战劳苦功高,有眼力的都往城靖侯府凑。 说是来看老侯爷侯夫人的,坐下来一碗茶还未见底,就询问着小侯爷的亲事。 侯夫人当面迎合说笑,心比天高看谁都不合意,毕竟这京城中最好的姑娘就在他们家。 有了袁雅芙作比对,哪里还找得出合心意的儿媳妇? 上辈子袁钧请求陛下赐婚他和婉儿,侯夫人一肚子怨气。 看王婉儿哪里都不顺眼。 什么陈南王的养女?不过是个军户家的野丫头,怎配得上战功赫赫手握兵权的小侯爷? - 小郡主快四岁了,成天嚷着要跟哥哥姐姐们一起上学堂。 一来麓霖院不收五岁以下的学员,二来陈眉也觉得她还小怕她坐不住,等她玩两年再进学。 学堂进不去,母妃也不给找教先生。 每日等着婉儿回来,嚷着要学习写字。 事实证明陈眉的顾虑是对的,敏柔学习的兴致挺高,只是坐不到半刻写不了两个字,就开始心不在焉走神。 陈眉是个没耐心的,直喊婉儿不用费这功夫,就坐那会儿还不如带她到园子里玩。 王婉儿倒是觉得敏柔不比她那几个哥哥姐姐聒噪,安安静静的。 她二哥三姐受母妃影响,已经拜师父习武了。 四郎和卓昊成天约着王府、卓府或是上别的小公子家玩去。 这天午后,婉儿刚教完敏柔,云屏跑来欢欣鼓舞道:“姑娘,卓公子回来了!方才有探马朝着宫门去报信,大军已在郊外驻扎,领军将士就快进城了!” 话音刚落,王婉儿放下手里的东西,策马往城外奔去。 回京觐见的马队也在往回赶,有人更是归心似箭。 与婉儿分别十月,卓昱没有一天不在想她。 她过往的每一瞬容颜,都刻在他的记忆和梦萦里。 如果不是怕触怒圣颜,丢了卓家颜面,真想直接飞奔到陈南王府去。 忽见前方远处一人一马停在小路边林下,他认出是婉儿,心弦一颤,悸动不止。 他侧身对身旁人道:“爹……” 卓天曜另一边还有袁钧在,卓昱又不敢直说,心里焦急。 那个身影卓天曜比儿子还早看到,会意道:“去吧!不过别忘了进宫的时辰,我们在宫门外等你。” 卓昱得令两腿一夹,马儿飞快跑起来。 立身树下的少女一袭淡粉绣裙,与身后初绽的点点桃花甚是相称。 注视着飞驰而来的少年郎,心跳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加快,眼里不争气荡起红晕。 卓昱下马疾步到婉儿跟前。 四目对视,他深情款款,她泪眼盈盈。 多少日夜期盼,心上人儿就在眼前,王婉儿不知是梦是醒。 恍惚中被人一把一拉拥入怀中,她感受到他的强劲,这种用力似乎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起伏的心跳,他炙热的胸膛,耳边令人心痒的气息…… 这触心的感知让她坚信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臆想,不是梦境。 双手也不自觉迎合上抬,附上他的背脊。 这样的相拥在卓昱梦寐中上演过无数次。 他能真实感受到小娇娘从开始木然身子僵硬,而后慢慢柔软嵌入怀中。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牵制他每一次呼吸,进入鼻腔,蔓延至整个脑海。 只想将她抱得再紧一些,却在怀中人儿每一瞬伏起呼吸时放松了手的力道。 桃花林中一双人相拥,四周仿佛静止。 马队在大路上急急驰过,袁钧瞥见远处的一幕。 低声问道:“卓将军,大郎可议亲了?” 他多年未回京,对这里的事近几年发生的事也不知晓。 卓天曜毫无避讳直言道:“已
经定下了,是陈南王殿下的养女。” 闻言袁钧又回头看了一眼,以前有听说陈南王妃有个极其疼爱的养女,倒是一直见过。 这次闽南之战,他虽然为帅,卓家父子一样劳苦功高,阵前杀敌无数。 卓天曜是是老将出马常胜将军。 这卓昱是第一次出战,横戈跃马冲锋陷阵,刚开始的确有些怯懦,后来长剑染血,奋勇当先,沙场横扫千军。 这让这样的少年英雄倾心的,想必不会是普通女子。 再次回望,只看得到两抹高影隐于一片桃色中。 受这一刻美好感染,他也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笑意,心想过不久应该有喜酒可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