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儿心中一沉，他说的没错啊，如果去年五月他们就成亲了，也许他们现在也有自己的孩子了。若一切都如事先安排的那样，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 不知不觉中，两张脸渐渐贴近。卓昱洗完虽然清醒了不少，但依然还有些晕乎神志不清。从额头到鼻尖，蜻蜓点水般往下吻上她的蜜唇。开始很温柔，轻轻地，直到婉儿不慎一滑发出一声软吟。他把她搂得更紧，两人气息逐渐紊乱，那吻逐渐加深。 片刻后意切归于宁静，婉儿软软的摊在他怀中，轻声道：“昱哥哥，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孩子的。” …… 次日一早，卓昱和婉儿正在吃早膳，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那群孩子过来了。 姨母一家晚上都是跟表姨回琼花巷住的，花家的老宅子在那边，肖大郎带着妻儿住在四爷爷家里，到了白天大伙儿都会聚集在祠堂巷。晚膳的时辰大家都在，便会在肖大婶家吃饭，一院子几桌人热热闹闹的。 许婵第一个跑进王家院子，手里拿了个纸鸢。 “姨父姨母，看爹爹给我买的风筝。” 身后跟着进来的子谦、子峻、煦知都拿了一个，许婵和子峻吵着要上城外放风筝去。 卓昱朝婉儿一看“放风筝，去不去？” 王婉儿心里是想去的，但昨日跟画楼商量好，今天要去成衣铺子和绣坊看看的。她摇了摇头：“你们去吧，你把煦知抱上。” 花煦知跟着大伙儿进门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似那几位那般吵闹，乖乖往表姐旁边的凳子一坐。他提着刚买的风筝，眼睛懵懵懂懂，看着挺喜欢。 婉儿劝着：“煦知，跟他们去城外放风筝去，河边上可好玩了。”又朝卓昱使了个眼色。 卓昱过来温声邀请这位小表叔，煦知是婉儿的表弟，但卓昱喊花岱延一声舅爷，煦知自然也成了他的表叔。 小孩子始终是爱玩的，劝了一会儿，煦知终于肯跟卓昱走了。许修远还斜挎了个布袋子，装了些果脯橘子和糕点，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出门。 看到这一幕，婉儿不禁幻想，要是以后她和卓昱有了孩子，应该也会这样跟孩子玩吧？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忽然想起什么，朝着里边喊道：“月生！你跟着大爷去。” 平日里月生都看家洒扫院子，这好几个孩子，婉儿不免有些担心。 - 沈忆城在临安的产业有十几家商铺作坊，城外还有十亩桑田。上辈子王婉儿刚接过手时还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有画楼一直跟着悉心辅佐，她才得以快速上手。 在闺阁时一直以为这全都是姑姑留下的，但画楼回忆起沈贵妃刚交给王妃时，她就开始学着掌管临安的账簿。那个时候这边的田产铺子还不及现在的一半，都是后来王妃打理得好，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这边的产业每年有着大笔收益，上辈子王婉儿带着进城靖侯府，把府里面的窟窿填了又填，赔进去的银两少说也有七八万。那老侯夫人是个是个吸人血的恶魔，府中家事交给王婉儿，时不时扔出一笔债务，自己没什么财力还与人攀比富贵，吃穿用度处处讲究，出行讲排场。最过分的是袁雅蓉出嫁，她把匈奴世子给的聘礼和宫里的赏赐昧下了，还要王婉儿给袁雅蓉准备十里红妆。 满世界打听打听，哪有要求婶婶给侄女准备嫁妆的道理？又不是孤女，亲爹亲娘祖父祖母都在，怎么就轮得上她这个做婶婶的？口气还不小，要求十里红妆。 王婉儿当时想狠下心不想管，但是婆母把着聘礼不肯拿出，大房李氏能准备给女儿的嫁妆也不多。眼看成亲之日就快到了，王婉儿有些心慌。如今侯府内院是她主事，袁雅蓉要嫁的是匈奴世子，李氏那点嫁妆太寒酸，这是要让武朝在匈奴面前跌面子的事。 侯夫人是拿捏准了王婉儿不会不管纳兰家的颜面，无奈婉儿只好给袁雅蓉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是个要钱财不要命的，陈眉就算把刀逼在她脖子上也没用。又念及这是婉儿的夫家，没办法只好舍财消灾，为了让这位世子妃的出阁仪式够气派，她也添了一笔。 退步到这份上了，等袁雅蓉回门时跟她说到中间有几抬嫁妆箱子是空的。后来婉儿找人去查，那些不见的东西都进了袁雅芙的屋。婉儿气得肝疼，屋里直骂道：“还真是爷孙俩，不愧是她亲自调教的孙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山还比一山高，不要脸到这地步。” 要不是画楼劝着，她真想上主屋去闹一场。 回想起这些头一阵阵的疼，画楼几声叫唤将她从上辈子的回忆拉回来。 她坐在成衣铺子阁楼的小厢房里，抿了一口清茶缓缓神，心想好在这辈子不用再进城靖侯府那个魔窟了。 <
> 忽然一眼晃到画楼手中画本，婉儿想要过来看看。 画楼递上本子：“这本子是我平日草拟胡写乱花的。” 王婉儿翻到刚刚一眼闪过的彩绘，这是一幅双鲤图，画中两条红鲤水中首尾相接环成一个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睡莲浮萍点缀别出心裁。 她忽然低头往自己的小腹上看去，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画楼叫她画这双鲤图，她就这样在成衣铺子的阁楼上待了一天。 快到用晚膳时，听见下楼熟悉的声音。卓昱看她一直没回去，叫她回祠堂巷吃饭了。在卓昱上楼梯时，她赶紧把画都收了起来。 …… 虎子成亲那天，祠堂巷巷子里又摆起了长长的酒席，那热闹声从天亮到天黑。 今夜又是满天繁星，隔壁王家屋顶上坐着一对人影。 巷子里肖大婶和肖大郎还在送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但是肖家的院子里还挺热闹，虎子哥那帮衙门兄弟还吵着闹洞房，都已经闹了半个时辰了。 嘈杂的人声里，虎子拉大了嗓门儿往外轰人：“滚滚滚，几时了都？还没闹够啊？” “虎哥，新婚洞房闹一闹，来年抱个小壮丁！这话可是你说的，咱们这帮兄弟盼您大喜盼多少年了？今天不闹够那怎么成啊？” 王婉儿和卓昱屋顶上依偎在一起，眼望肖家宅子上方的光亮，听着虎子着急的声音都忍不住笑了。入洞房时这帮人就闹起，怎么也轰不走。中途肖大郎和肖三郎帮忙撵也不管用，也就由他们闹去。 那帮人还吵着再闹一闹，倏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嗓音从杂乱的吵闹声中脱颖而出。 “闹闹闹闹什么闹？滚回自己家闹去！再不滚老娘拿家伙赶人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浑厚有力，不像肖大婶的。听闻新嫂嫂也是个泼辣的性子，想来应该是她。 卓昱紧了紧手臂，轻声笑道：“这二嫂嫂挺厉害呀！” 那帮人热热闹闹的出了院子，跟肖大婶肖大郎告辞，打打闹闹的消失在黑暗里。 王婉儿打趣儿道：“那你也想娶个厉害的？” 因为屋顶太高，她怕摔下去，总是紧紧贴着他。头微微抬起，两眼直瞪瞪等着他的回答。 卓昱头一低温柔说道：“在我心里，王婉儿最厉害。” 肖家总算恢复宁静，肖大郎和许修远也回去了。肖大婶和肖三郎最后收拾了下院子，关上了院门。 这热闹的祠堂巷夜里也是这样安静，卓昱忽然一声轻笑。 王婉儿：“你又笑什么？” “我在想当年岳父岳母住在这里时，是不是也这般无忧无虑？” 住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一户一个院子，各家有各家的喜怒哀乐，日子平淡却快乐。 提起爹娘，王婉儿脑子里没有他们的身影，但每到节日一家团聚时，想到自己的身世，总会有几分伤感。这些年生活在陈南王府，尽管养父养母和一家兄弟姐妹对她也如亲人一般，但是一想到自己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心中总会有些落寞。 她想她是不幸的，出生就没了爹娘，还被十里八乡指为克星。但她也是幸运的，她遇到了陈南王一家，还遇到相爱的那个人。 倘若她爹娘一直在，她会在这个小院里长大，是否还能遇到卓昱？若是遇不到，而另一个与她相守一生的人，也会像昱哥哥那样疼爱自己吗？ 怀里的人迟迟不吭声，卓昱低下头一看，婉儿眼里有些惆怅。 “想爹娘了？” “嗯。” 他满脸的心疼怜惜，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走的时候再去看看二老吧！” 他们刚来的时候去看过一次，卓昱那算是第一次见岳父母了，扫墓尤其尽心。两人还去了一趟秦家祖坟，去年秦总督和幼女的骨灰送回来入土，他们也过来拜祭。 婉儿这次南下前，遇到了长明王。得知她要回临安，嘱托婉儿帮忙去看看秦家的坟墓。纳兰元祁的亡妻是秦扶谊的长女，她曾听陈眉说当时秦王妃为了替秦家伸冤，四处奔走动了胎气，结果一尸两命胎死腹中。 不用他说王婉儿也会去，是为了帮沈忆城尽一份心。 只是王婉儿每次到秦家祖坟时，这里也不算特别荒乱，似乎也有人打扫过，有时看能看到坟前纸钱烧尽的余灰。 王婉儿嗯声答应，卓昱眺望夜色下的临安城，感叹道：“要是能一直和你生活在这里，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