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而行,向着西方,背对着太阳,一步步踏在尚未融化殆尽的积雪上,影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随着阳光撒射,一直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日复一日。
两道身影行走在阳光中,行走在月夜下,一边走,一边享受着四季变化,从冬,走到春,从万里皑皑白雪,走到千山春暖花开。
一路走来,背后,是花开艳阳。
“这十万八千里,还剩多远?”李义抬袖擦了擦额头汗珠,漆黑眸子向前望去。
积雪早已融化殆尽,余下的,便是早春暖阳,新芽,碧草,小花,微风拂柳,柳未成形,前路茫茫,不知有什么危险埋藏,只知道,此路通往西方。
“小剑神想剩多远,那便剩多远。”一直闭眼前行的小和尚轻轻睁开双眼,花开艳阳映入澄澈眼帘,始终平静如水未曾变化的表情,此刻,却浮现出一抹微笑。
似乎察觉到了小和尚面部表情的变化,李义扭头看了一眼小和尚,只是一眼,便被这笑容吸引,继而彻底沦陷。
那笑容,似佛悲悯。
万物都被这一抹微笑唤醒,花开的更艳,草长的更肥,原本未成形的柳芽,仿佛一瞬间抽出了枝丫,微风拂面,杨柳依依,鸟雀欢啼。
小和尚双手合十,掌中是一串念珠,不知是何材质,声音平静如水,不起一点波澜,却惊醒了身旁李义:“如您心中所愿,过了前方雁门关,便是西域境内。”
李义抬头望向前方,刚刚还是花开艳阳的柔美场景,此刻,却是黄沙漫天,凄风席卷,空中不时有几只苍鹰来回盘旋,战马嘶鸣,铁甲声声,俨然一副沙场景象。
“这是?雁门关?”李义漆黑眸子一缩,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小和尚,小和尚却依旧双手合十,平静如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小僧说过,小剑神想剩多远,便剩多远,小剑神此番受邀前来,面佛之心虔诚至极,我佛,自会如愿。”小和尚并未有所停顿,赤脚踩在那黄沙裂土之上,步步禅音,与沙场肃杀之气相抗衡。
李义晃了下神,忙提着秋佩,快步跟上。
不多久,便来到雁门关下。
雁门关,说是一道关,倒不如说是一座城,城墙高耸十数丈,城墙之上,每隔两丈便有一杆战旗铮铮飞扬,一路绵延数百丈远。
此时那些飞扬的战旗中间,不少兵士持枪而立,极目远眺,预防匈奴偷袭。
其中有一道身着银甲,手持长枪的熟悉身影,赫然便是那雁门关骁骑参领,镇西风!
镇西风正与身旁一名富家翁打扮的人说着什么,抬眼却看到了城墙之下的两人,正欲大喝一声使其退让,却被那富家翁伸手拦住。
见状,镇西风持枪后退半步站定,不再言语。
那富家翁眯着一双鹰眼,细细盯着城墙下的两人,似要将两人彻底看透一般,用满是老茧的大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对比之下,正是那身着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的李义!
从京都赶来时,他去了一趟状元府,卫字笙将这画像给了他,说是一位失踪的兄弟,让他帮忙寻找一二,他本来没有太放在心上,碍于萧雅公主的面子,这才勉强收下带在身上。
但这边塞之地,又到哪里去寻人?
不料真是如前人所言那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画中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身富家翁装扮的白丸狄清了清嗓子,也不怕脏了衣衫,径直趴在城墙上朝两人喊道:“小兄弟!敢问小兄弟,可是李义?”
李义听到那城墙上的人竟能喊出自己的名字,抬起漆黑眸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眉间微皱,心中倍加疑惑。
“小兄弟不必误会!受一个生所托,寻你罢了!既然小兄弟没事,那我便有交代了,只是看小兄弟这番,怕不是要去西域?”白丸狄的声音响亮豪爽,即使相隔十数丈,听起来依旧震耳。
“生?难道是卫字笙那小子。”李义听到生,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怕不是听说自己被人追杀,这才托人来寻自己,这生,倒是挺讲义气,不像那些浮萍乱草,随风而倒。
李义仰头抱拳,朗声道:“正是!”
得到肯定回答,白丸狄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还是出于客套,奉劝了一番:“小兄弟,听我一句劝,最近匈奴猖獗肆虐,边关这块不太平,那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可是危机四伏,看小兄弟也是个习武之人,但即使如此,也不必冒这般危险。”
听到白丸狄这一番劝诫,李义却并未动摇前往西域的念头,但毕竟对方好心相劝,自己也得客气回应不是?
李义再次恭敬一抱拳,微微躬身:“多谢前辈提醒,只是李义这次前去,实在是有要事缠身,不可推脱,还未前辈,能够通融一二。”
“既然小兄弟执意如此,那我也不拦着,只能希望小兄弟,能够平安归来!”白丸狄本就未打算阻拦,又听到李义这番坚定话语,便更没必要挡人急事,大手一挥,吩咐城门下驻守兵士:“开门放行!”
城门缓缓打开,李义与小和尚并排走过城门,踏着遍地黄沙裂土,继续向着那西方行去。
白丸狄转身,眯着一双鹰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被掩埋在黄沙之中,略带疑惑的自语一句:“李义,李义,姓李,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名字,却好生熟悉?”
一旁身着一袭银甲的长枪镇西风踏前半步来到白丸狄身旁,低声耳语:“莫不是,三十六剑脉的剑神之子?”
“剑神之子?”白丸狄眯着眼想了很久,方才想起刚回京时的传闻,不由得舔了舔血腥嘴唇:“接替剑神之位吗?这小子跟他那个屠蛮夷的老爹,性情怎么相差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