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彪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跟他一起下楼,走到三楼楼梯间,遇到四个报送材料的警察同志,他们看了看张青彪,又有些惊讶的盯着林泽。
“同志,祝你好运。”其中一名警察拍了拍林泽的肩膀像是开玩笑的说着。
“居然还有人敢跟他搭档,勇气可嘉。”一个放低了声音说,可如此清晰的传过来,倒像是不再担忧张青彪会不会听到一样。
“可不是,谁跟他谁倒霉,还老受处分......”几人边说边上了楼。
“他们说的......是你?”林泽很疑惑,试探性的问。
“应该是吧。”张青彪面无表情的说。
“冒昧问一句,您最近有挨处分?”林泽好奇的接着问。
“小问题而已。”张青彪不等林泽追问,干脆云淡风轻的说:“开警车撞断一名持枪歹徒的一条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什么?”林泽一时有些糊涂。
瞬间感觉刘队长办公室的那些民警和刚才的同志们的评价简直就是把自己坑了,跟这样一个老同志,前途堪忧。闷闷不乐的走到楼下的院子,林泽将件放到包里,把自行车推出来。
“你打算骑这破玩意儿去抓人?”张青彪满脸嫌弃的说。
“那怎么了?走路去?”林泽没明白。
“那地方直线距离骑车两三个小时,可那边的路况我上次路过的时候就非常糟糕,你用这人肉动力,先别说抓人,你得累死,说不定自行车都得折在那儿。”张青彪说。
“乡下办案这么严重?”林泽说:“您不会想借车吧,都不说其他的,您最近的那个处分我怕是出车申请表都领不到吧。”
“所以,你不开窍。”张青彪笑了笑说:“谁让咱们办的事,找谁借车啊,都是公家事,不偷不抢的,有困难找组织。”
“我去跟局长汇报?”林泽问。
“扯淡,跟我去法院借车。”张青彪说完带着林泽朝着县法院走。
法院里面的人他倒是从门口打扫的大爷到办公室坐着的女法官都很熟的样子,冲着都早上好,完全跟公安局里不是一个面孔,只差把“求人办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大家似乎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但大多数还是礼貌性的回应着。一路走到四楼的走廊尽头,门框墙边,一块木质的门牌上用毛笔写着:“院长室”。
张青彪非常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得到应答就走了进去,但随手把门一关,没让林泽进去,这让他有些尴尬。隔着红框的花纹玻璃窗,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张青彪的声音忽高忽低,勉强听到几段话,而其中的“不容易”“从小苦命”“条件极度艰苦”“为了法治社会”等等传出的词语,虽然自己阅历不够丰富,但结合这老同志的表现和来这儿的缘由,好歹也能大概觉得出,这位前辈一定在一本正经的扯淡。
十几分钟过去,张青彪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更让林泽惊讶的是,那位跟他年纪差距不大的院长居然坚持把他俩送到法院的停车场,路不远,楼上楼下,可两人交谈甚欢,听起来,两人以前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老战友,院长把车钥匙交到手里,看着他俩把法院一辆吉普警车的车门打开才回去。林泽看着后视镜,半天说不出话。
“会开车吗?”张青彪拿着钥匙问。
“以前开过老爸的卡车,吉普212坐过,就开了一小半截,化油器还用得不是很熟练,第一次开就熄火了好多次。”林泽说。
“那认识路吗?”张青彪绕着警车检查车况问道。
“那地方我还没去过......”林泽降了一个调:“可我年轻啊,我能学,我对工作很积极的,我身体素质也好,一定不会拖您的后腿。”
“那你是说的老咯?”张青彪用脚踩了踩车胎问,像是在逗人玩,没等林泽解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泽干净的皮鞋面上,接着说:“你,就打算这么去?”
“我的......”林泽看了看身上的制服,正了正警帽:“我的警容风纪没什么问题吧?”
“好得很,警服是会越穿越重的,不过你要是还心疼你的鞋,警车后面应该有几双解放鞋,你可以换上,免得后悔。”张青彪说。
“说的是啊,下乡办案,我这就换。”林泽跑到车后,后备箱里一堆汽车维修工具机油什么的,甚至还有小型的铁锅和碗筷勺子,一个木盒子里有三双解放鞋,满是结成块状的黄土,味道也很不好闻,还是得换上。
坐上副驾驶,铁质的车门还不怎么稳固,得用力才把车锁合上,林泽扫眼看到张青彪身上的那根带子下,不是别的,还真是一个无盖便携式的枪套,上面插着一把黑星的5手枪,枪把尾部甚至有根短小的红色枪穗系着,很老派。
“这个任务要带枪?!”林泽有些惊讶。
“这年代的警察你给我个不带枪的理由。”张青彪熟练的打着吉普车说:“如今法院去乡下开庭的法官都带着枪,你装备带上都是什么?”
“手铐,证件,火柴,警用急救药包什么的。”林泽仔细的看着身上的装备带说:“我是不是也得去拿枪。”
“我带就行了。”张青彪问道:“你带火柴干吗?抽烟?”
“枪的话,我有练过,打过靶,成绩还不错,火柴,传统的东西总能解决一些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林泽很认真的答。
“嗯。”张青彪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又说:“只希望除了手铐,什么都别用到。”
吉普车出了县城,往国道开了没多久,便拐下一条岔路,汽车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躁动。林泽把档案袋打开,拿卷宗看了看,他似乎有些犹豫自己是否没带枪是错的,里面提到的的这个嫌疑人,有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完全大众脸,头发长长的,一道黑黑的胡子,倒八字的眼睛,其他的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快速的记住他的地方,名字叫于力友,他在上一年八月因为涉嫌一起杀害并分尸女子的案件被警方抓捕,可在警方发现尸首的那天起,他便在法院审判前一周抛下怀孕的妻子消失了,而且是整整一年。直到昨天下午,该乡的乡长和计生站上门查户口,发现于力友不仅就在家中,将妻儿砍倒在地,而他自己站在妻儿的尸首中间,满身血泊拿着一把苗刀,乡长叫上村民们拿上农具把他家包围起来,而与此同时一名自称于力友的人从乡镇邮电所打电话到法院,称自首,还把杀人的所有细节说出来,希望得到宣判,后面是电话内容的一些细节抄写记录,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当时的谈话内容非常多。
“不对啊。”林泽又把卷宗翻回来:“他是自己自首的?”
“我跟老刘昨晚聊过,上面没有写错,法院昨晚从案件的比对和嫌疑人的描述,能确定那人就是他,所以他的确是自首的。”张青彪说。
“可是,乡长他们包围了他家呀,于力友不是在家里吗?”林泽继续发问。
“我们只能初步猜测为不止他一个人作案,否则别无他论。”张青彪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自己都难以说服,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因为暂无消息,未纪录在案。老刘有跟我说,其实昨晚法院连夜有派法警去那个乡抓于力友,而且他们还找到了那个乡的邮政所,最后一通电话打回法院,说询问过相关的负责人,表示那天没有人去那用他们的号码自首过。”
“最后一通电话?”林泽不解的问。
“对,昨晚三点半失去联系,也就是说,那几个法警也消失了,至少到今天早上还没消息。”张青彪看着前方越来越陡峭的公路说:“这不算完,法院把这事交给公安局手里,双方和乡里的干部通话后,那边表示,因为上一年雷击引发大火,那个所谓的邮政所,已经废弃不用。”
“呼.......”林泽吐了长长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装备带。
“再所以,我俩今天去,一是把嫌疑人拘捕,二,不说找到,我们尽量收集那帮法警的有用信息,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们把人带回,公安局会和武警部门合作,大规模搜山。”张青彪丝毫没理会林泽一脸迷茫的样子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