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绰绰,月色朦朦。燥热的空气中微微起了涟漪,弥漫在空气中的清新草香,随着缓缓的微风肆意荡漾开来,让原本在闷热中不由得烦躁不安的情绪变得平和起来。
燕晴央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十米外的黑衣蒙面人,应道,“小女子本是做好了要喊人来捉贼的准备,没料到阁下好胆量,主动现身了。”
“燕五小姐,好身手。”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不知是本身如此还是刻意而为之。若是刻意变声,她倒是不怕了,此人必是熟人。
燕晴央接话道,“不敢,我一闺中女子,哪里来的好身手。阁下妄评。”
黑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距离近了,便看得真切一些,燕晴央觉得此人走路的模样和落脚方式有几分熟悉,再看却又觉得有些陌生。
黑衣人仿佛根本没听到燕晴央的辩解,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燕五小姐师从何门,之前有好些个招式鄙人倒是从未见过。”
燕晴央的路数,别人自然是没见过的。燕晴央之前为了研究如何平衡融合自己本身的技巧和这个时空中的武技,硬是将二者结合起来,看起来便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是燕晴央自己倒是觉得,融合了古代武技的格斗术,多了几分灵巧和美感,融合了现代格斗的武功技巧,多了几分力度和气势。
燕晴央其实现在心里没什么底。
一来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能如此肆意潜入燕府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她虽是个练家子,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这身本事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明确认知的。
这二来被人发现自己在练武这件事,不能说是怕,怎么说也是有些慌张的。练武一事发生在燕家平庸无奇的五小姐身上,在他人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又难以解释,她根本不愿惹这个麻烦。
但燕晴央脑子一转,便也不慌了。
就算被这人看见自己练功的场面,只要她咬死说自己不会,还能将她怎样。就算这人明日出去散说,以燕晴央以往的名声和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偏见,也必定让人当作市井流言、无稽之谈。
燕晴央扬起脸应道,“阁下真是会说笑。倒是如阁下这般理直气壮深夜闯入女子闺阁的,小女子也是从未见过。”
她稍微挪了挪脚,一隙月影闪在她的左眼上,睫毛翩长,眼珠乌亮,眸光如炬。
黑衣人轻笑一声,道,“如此听来,倒是要谢谢燕五小姐平白赐我一身风流。”
燕晴央一时语滞,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向来对如何应付不要脸的人犯难。
“风流才子,配佳人。倒是应了此时的景致。”黑衣人见燕晴央说不出话有点窘迫的模样,继续轻笑道,言语里还带了几分轻佻。
燕晴央听着倒没觉得羞,却也是笑了,“阁下此话差矣。小女子不敢当佳人,阁下也未必是才子,唯有一个风流,是应景的。”
黑衣人挑了挑眉头,“寻常女子听了这话想必都要羞红了脸,咬着牙骂我登徒子。燕五小姐却是牙尖嘴利还能以牙还牙。”
“羞者,心中自然有鬼。你这样的无趣之人,怎能激起我心中波澜。”
燕晴央一边说一边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暗骂,敢情这也是一个自恋狂。不过是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猥琐之人,还指望小姑娘因他几句话羞恼,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
“哦?无趣之人?那不知小姐之志,在于何处。不知我下面的话,小姐觉得无趣可否?”
“发力于底,运气于顶。反之,亦然。”黑衣人喑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和着微风拂过的轻声,听着竟是有些莫名的迷人。
燕晴央是个聪明人,如此一句简单话便点醒了之前在迷雾中不得方法的她。她不由得盯着那个几米开外的黑衣身影看的有些出神。
“燕五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只是小姐的出拳走步和招式实在罕见,倒着实让鄙人生了些好奇之心。”
“天下之大,稀奇的事多了去。我只是一介平凡女流,阁下不如多操心操心更有趣的事。”
黑衣人轻笑了几声,“若燕五小姐有心向学,明日此时,芙蓉花树下,不见不散。”
燕晴央还没来得及反应话里的意思,只见眼前黑衣人一个利落的转身,五步并作两步地踏在身后的假山上,借势飞跃至院外的树上,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燕晴央暗叹自己幸亏未轻举妄动,此番看来,她的武技与这黑衣人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被这黑衣人一搅,练武的心情早就失了大半。燕晴央现在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个黑衣人的模样。不搞清这个看似无害却着实奇怪得很的闯入者,她怕是连觉都要睡不稳了。
她从前训练出的直觉告诉她,此人并非怀有敌意。只是对方在暗自己在明的感觉,让习惯处在暗处行事的燕晴央十分不自在。
燕晴央回到屋中,换下夜行衣,用之前便备好放在热炉上温着的热巾擦了身子,换上睡觉穿的内服。
月光从半开的窗子中投进来散在地上,晕成一片迷人的光亮。
燕晴央躺在床上,看着地上的光圈出神。
明日是否赴约,她还在思考着。
此人虽然身份可疑,却未怀敌意。此人虽然不肯露真,却武艺高深。听他指点一二,便一解横在自己心中多日的难题。
如此想来,倒是不如不要拒绝这黑衣男子的邀约。反正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什么男女大防,她是根本不在意的。反正今日练武已被这人看去,倒不如洒脱一点,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机遇。
穿越来此,她一直谨小慎微,亦步亦趋。回头看这段日子,反而越活越不像自己,倒是真的像个古时的闺中女子了。
燕晴央不由得苦笑,这黑衣人的出现,着实奇怪,细细想来却有趣的很。既然想不出什么端倪,何必费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燕晴央什么时候做事变得畏手畏脚。纵是为了顾及燕家的名声和安稳,一个连在公共场合都没露过面的女子,能给燕家带来什么了不得的灾祸。
燕晴央第一次觉得,之前她太在意自己借尸还魂的身份,以至于完全高估了燕家五小姐一人的行为之于整个燕家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