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仙大会考官一职被停,其实对子渔并没有什么影响。 按原计划她本不该出现在选仙大会,要不是因为师父仙逝,玄真长老找不到合适的人,她才不会去掺和这事。 现在正好偷了个清闲。 被困在兰台不知缘由的履泽对此很是开心,因为师父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指导他的仙法了。 确如履泽所愿,子渔删繁就简调整了他的修炼计划,并且亲力亲为,清晨跟着他出傍晚随着他回。 有了子渔在旁指点,这半月履泽的仙术有了质的飞跃。 一日下午,子渔正带着履泽在兰台后山训练。 山涧水流潺潺,履泽光着上半身盘坐在溪流中凸起的石头上,子渔脚尖轻点立于树枝闭目养神。 一阵稀碎的声音响起,子渔看向来人。 空青仰头与树上的子渔视线相撞,他说:“明知我来了,也不去门口迎接我,非得让我绕过大半个山头跑来这儿找你。” 子渔叹了口气,从树上下来,“我懒呗,就劳烦师兄多走走。” “去去去。”空青一脸嫌弃地看着子渔,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履泽身上,“那就是履泽?你上个月收的徒弟?” 子渔看过去,少年的身体较之前刚来兰台时结实不少,斑驳的日光照在他满是汗水的肌肤上泛出点点光泽。 收回视线,子渔问:“空青师兄,你怎么会来我这儿?” 听她这么问空青有些不高兴,“什么叫我怎么会来,我来看看自己的妹子和师侄怎么了?” 子渔无奈笑笑,师兄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找她话语中的空子。 见子渔笑了空青说:“笑了就好,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事值得让你冷着一张脸。” 看来空青师兄也知道了那件事。 子渔看他拎起手中的食盒,“我刚从山门外回来,想起师侄需要吃凡间的食物就带了点回来,既然他还在修炼咱们就到前面的亭子等他。” 亭子在小溪上游,离履泽修炼之地不远,只不过中间隔着矮植,一旦坐下相互看不见。 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在他们头顶响起,空青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午我刚走,你下午就在选仙大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十几天过去了,静心塔那边一直没有派弟子来兰台给子渔说调查结果,眼瞅着选仙大会快要结束了。 子渔没回答反问道:“空青师兄回来多久了?没有问过玄真长老吗?” 空青瞪了她一眼,“别在这给我打岔,我刚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提着东西就过来了,哪有时间去找师父。” 子渔想想也是,玄真师父主持选仙大会忙得很。 她说:“师兄你总是出山门,可曾在凡间或其他地方见过魔族?” “不曾。”空青想了想,突然站起来,“难道你怀疑魔族违令离开了北山?” “我也不知。”子渔负手走到溪边眺望北方,“敖放殒命,魔族虽被九光元女困在北山,可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万年,北地严寒,土地贫瘠,物资匮乏,换谁谁又愿意世世代代困在那里。” 空青深知子渔此话的严重性,好心情被扫空,他神色严肃,“所以你看到章兆丰使用邪术是怀疑有魔族离开北山潜入灵风谷。” “是也不是。”子渔语气淡淡,“原先我看他在比试中散出黑气,怀疑他修炼了魔族邪术,可玄真长老也探了他的幻体,是纯正的仙家之术。所以我就在怀疑灵风谷是不是混入了魔族的人帮助他通过选仙大会。” 空青虽刚从山门外回来,但该听到的也听了不少,尤其是子渔与章兆丰之间的事。 他说:“静心塔貌似对这件事很保密,也不知道是因为元明说了什么还是因为你,普通弟子根本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我找了许多弟子,只有一人跟我说选仙大会最后一天会有分晓。” 子渔掐指算了算时间,还有三天选仙大会就要结束了,是因为邪物或是其他便能知道了。 空青安慰道:“子渔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敖放已死,现有的魔翻不起浪花的。” 子渔视线穿过杂草树木看向溪中正在修炼的履泽默默点头。 空青走后子渔独自在亭中坐了许久,直到红霞漫天,履泽修炼完来找她时她才从陈旧的回忆中抽出身来。 履泽穿好外袍坐到子渔对面,“师父,空青师伯来了?” 子渔望着桌上的点心点点头,“你师伯怕你饿着,特地从凡间带来的,你尝尝。” “师父我现在只需一天吃一顿了,饿不着。”履泽似乎觉得子渔小看了他,闷声闷
气地抗议。 “好好好,你饿不着。”子渔伸手将食盒推向他,“尝尝。” 履泽捡起一块点心,咬了口,甜甜的蜜糖味他不喜欢。 眼瞅着师父刚说两句话又神游太虚,履泽略有些被忽视的不满。 他说:“师父,空青师伯是与你说了什么吗?弟子瞧你一下午都不在状态。” 话音刚落,子渔顿时沉了脸,“我与你隔着树,你怎知我不在状态?” 履泽被责问心虚地低下头,子渔目光如炬,只教他心慌意乱。 “履泽,师者如父,我收你为徒也是将你看做家人,你不需要挖空心思地讨好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弃你不顾,你能不能专心修炼?”之前子渔就发现了履泽对她有些讨好,她把这归结为他缺乏安全感,想着时间会抚平一切,等他在兰台久了就不会再这样了。 谁知变本加厉,在修炼的时候跑来揣摩她的心情,她怎能不气。 入兰台后师父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更别提生这么大气。 履泽从石凳上起来跪在子渔面前认错道:“师父我错了,我不应该不信任你。” 谁知子渔听了这话更气。 “还在想着讨好,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子渔甩袖,走出凉亭,“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琉璃苑找我。” 活了十几年,从来没人教过履泽该如何与人相处。 在承受了无数冷眼后,他自己琢磨出了一套规则,那就是对他不好的人他施以冷漠,对他好的人他将用尽全力去回应。 而这在全力中,他分不清什么是讨好什么是平等回礼,因为这十几年他都是这么做的。 红霞渐渐褪去,月亮慢慢爬上树梢。 月光如水斜照在履泽坚毅的脸庞,子渔走后他连挪都没有挪一下,一直在回想子渔走前说的那些话。 就这样伴着虫明鸟叫,履泽望见了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