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有佳人与他相伴封在寒冰中,如此过去了六十九年。
而就在他康复,破冰而出的那一天,在他破冰而出的前一刻,整座西仪山在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整个火树国都在摇摇欲坠。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数千年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西仪山,山腹中居然藏着一股那么可怕的炎流。神殿里二十七位亲人的力量刚好与这股炎流的力量持平,他们还需要一道力量才能将炎流稳稳压制住。
在那一刻,父亲想到了沉樱,于是解开了封印她的寒冰。苏醒过来的沉樱并没有多问,便随着父亲跃到神山裂口的上空,双手结印,汇聚冰雪。
在寒冰结千尺的那一刹那,他刚好痊愈,从冰中走了出来。
或许是刚刚恢复的缘故,他四肢无力,惊讶的环顾四周,原本的神殿已经不复存在。他脚下所踩踏的土地已经开裂,随着裂口望去,炙热的炎流正似洪水猛兽般溢出来。而在那股炎流的上方,二十八位亲人凌空而立。在他看过去时,恰好有一位女子的目光与他对视。
“我不想等木鱼哥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我已经错过他三年,我不想再错过他一生。”
在目光交织的瞬间,他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那些被冰封的记忆。他想哭,他想像英雄一般走过去,紧紧抱着她亲吻。然而,他读懂了她的眼神,“木鱼哥哥,别过来,这里危险。”
没有错别多年初见时的喜悦,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疯似的跑过去,却有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虚弱的他推远,使他再次昏睡过去。
当他醒来,当他再次环顾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寒气,当他脚履冰面走向那道裂口,那名叫沉樱的女子,还有其他二十七位亲人已置身于千尺寒冰中。
他看着这一幕,趴在冰面上,悲伤欲绝,这时一位老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木鱼,孩子,你想不想救你的家人。”
他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望着老人,点了点头。
“西仪山山腹中的这股炎流很可怕,如果让它喷涌而出,整个火树国都会为此化作灰烬。为了挽救火树国,你的家人们才会以自身躯体为阵眼,布下了这座大阵,以此召来天地间最冷最坚硬的冰雪,来压制这股炎流。”老人说道,“你想救你的家人们也不难,只要你能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带回来,然后以你自身为阵,以二十七件道器为阵眼,同样能施展出这座大阵,即时,你的家人们就能出来。”
他看到了希望,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活着回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下了山。
……
莫木鱼梦醒了,或者该说是他在梦中回顾完了前生,他睁着眼看着太阳,无惧太阳刺眼。佐天佑曾经跟他说过,修行之人想要吸收日月之精华,就该目不转睛的盯着日光明月,即时,日月之精华就会通过双眼之中的元窍浸入识海,润养识海。他知道佐天佑这是谬论,可他却因此喜欢上直视烈阳和明月,他可以无视烈阳之灼热,无视明月之苍凉。
不多时,李老汉停下了牛车,回过头去说道,“公子,依水郡到了,你进不进城,进城老汉还能捎你一段,不进城就只能在这里下车了。”
“不进城。”莫木鱼起身下车,舒展筋骨,“谢谢老伯了,就此别过。”
“无需言谢,说起来,老汉我还要感谢你。”李老汉摸了摸怀中的钱袋,笑着上了牛车,赶车走向城门,他已经等不急要去窑子见相好的老娘们了。
莫木鱼望着不远处的依水郡,却因城墙的阻隔,他什么都看不到。
“她应该是死了。”莫木鱼暗暗想到,当年,他与水合沧露情到深处,干柴烈火,无视礼法,当他初次索取,水合沧露见血时,他们就以白床单上的那一丝血迹,歃血为盟,在两人的识海中种下了同生共死契。
同生共死契,这是佐天佑给的一卷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非常霸道的古老契约,夫妻之间若种下了这种契,彼此之间会有微弱的感应,夫妻两人在一人死后,另一人也会在不久之后郁郁而终,且这种契约一旦种下,几乎没有周全的办法解除。
莫木鱼已经感应不到水合沧露了,这只能说明她死了,以莫木鱼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选择那些不周全的办法来解除他们两人之间的同生共死契。
莫木鱼不知道,他此行复来中州,会不会因为当年的同生共死契,会不会因为水合沧露死了,他不日之后也将郁郁而终。
他不在意这些,摒弃掉所有关乎水合沧露的记忆和念头,从依水郡的城墙上收回目光,而后向北走去。
他此行复来中州,不是为水合沧露而来,他是为他的家人而来,是为那位说出那句“我已经错过他三年,不想再错过他一生”而陪他一起被冰封六十九年的女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