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个是真的不认识。
在断断续续接待完三个类似的家伙之后,老板娘才终于腾出空来跟我们在大堂的茶桌旁搭话:“看样子你们年纪也不大,应该常上网,怎么会不晓得我的事?”
我和夏雨尴尬对视,想直言不晓得,可又怕驳她面子,只得跟两个二愣子似的一动不动。
“我们……”夏雨显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情况比较特殊。”
陈栗眉毛微挑:“特殊?”
夏雨这句话讲了等于没讲,老板娘如何能理解。
我督促夏雨:“你要说具体点儿。”
夏雨踌躇不绝:“那该从哪开始?”
我给她支招:“当然要单刀直入,从我们入院开始。”
然而她并不采纳:“前因都没有,我看要从非典爆发开始。”
每个女人都有话唠潜质,我无奈笑道:“你怎么不从宇宙大爆炸开始。”
老板娘被逗笑:“宇宙大爆炸有点儿远,咱们还是就近说吧。”
最后我负责大框架,夏雨补充细节,勉勉强强让老板娘明白我们的这个原因有多‘特殊’。
“哦,那你们这次可以省下不少钱,订一间房足以,反正已经在一起住过个把月。”
夏雨急道:“那怎么行!”
老板娘笑嘻嘻:“逗你的,我不过偶尔皮一下。”
她又说:“我的故事最近已经讲过许多次,当然不介意再给你们讲一次。”
老板娘名叫陈栗,很中性的一个名字。本来应该幸福的童年,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彻底毁掉。
“当时我十二岁,刚写完作业准备睡觉,家里突发大火,爸妈想带着我冲出家门,竟发现门窗被人从外部故意锁死。眼看无路可逃,爸妈紧急将我安置在火情最小的卧室。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惊恐万分,疯狂的呼喊着爸妈的名字,但奈何火势迅猛,很快便在浓烟之下晕倒。等再醒来,整个人被两只手死死的抱紧,这双手的主人喘着粗气在火场里寻路,而我则无力的躺在他怀里,鼻子里分明可以闻到我们俩的血肉和毛发被烧焦的味道……就像童话里的黑骑士,因为他的冒死相救,我才侥幸在这场可怕的大火里保住性命。只可惜当时意识模糊,没看清黑骑士的全貌,只记得他是个男生,脸部血肉模糊,显然是因为救我而导致的烧伤。他将我放在安全地带后就独自匆匆离开,之后便了无音讯。截止目前,已经足足十二年有余。”
我惊骇道:“门窗被从外面锁死,是我听错了吗?如果是这样,完全属于蓄意纵火。”
“你没听错,不仅是蓄意纵火,而且是连环纵火案,这些年来间断都有发生。”
夏雨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纵火犯还没被抓到?”
陈栗摇头:“至今逍遥法外。”
我小心试探:“那你爸妈……”
陈栗直言:“没了!”
果真爽快利落。
夏雨责怪我太直白,一巴掌打在我手上:“你少说话!”
老板娘温婉淡然:“不打紧,是我没交代清楚。”
她继续说:“十二年转眼过去,扶养我长大的爷爷奶奶也相继撒手人寰。现在我心里唯一惦念的,就是当年那个奋不顾身救我的人。所以凭借着朦胧的记忆,上个月我在网上散发讯息,试图寻到他。作为报答,我甚至愿意……”
我脱口而出:“难道是以身相许?”
陈栗羞涩的点头回应。
我问:“不在乎年纪的?”
她正色道:“他给予我的是生命,年纪跟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我心知这种做法甚为鲁莽,但这些年过去,心里的感恩之情非但丝毫未减,反而越发浓烈。其实愿望很简单,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还记得他,倘若他已有妻室,我自然不会纠缠。哪怕就让我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欣慰。”
我忽然能理解她,与其说夙愿,不如说这是她心底的执念。认真而又固执的人都这样,如果愿望得不到满足,这类人会把它始终埋在心底,继而形成怨念,持续发酵变成强迫症,终极目标就是神经病。
陈栗苦笑:“我的这则消息火是真火,网络的传播速度也的确令人难以置信,但我的出发点是找恩人,没想到会变成……”
夏雨接着她的话茬说道:“变成那些脸部残疾人士的相亲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