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中非但没有见责,反而赞道:“好一个刚烈忠仆!”
冯紫英笑道:“有其主,自有其仆嘛。”
贾蔷心里不喜铁头自贱行为,面上却微笑道:“冯大哥和少东主麾下,又何曾少了忠义之人?”
冯紫英笑着提醒道:“蔷哥儿,不必见外,咱们这个圈子原和官子弟圈子没什么交集,大家多半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孟坚兄是官子弟圈子里的异类,他不止才好,更有武略,身手很不错。而且,也更亲近咱们这个圈子。以他和我的交情,早晚要入你那太平会馆,你叫他一声王大哥就是。少东主什么的,太生分了。”又对王守中笑道:“孟坚兄,你长我三岁,长蔷哥儿近十岁,就不要一口一个小兄弟了,随我一般,唤他蔷哥儿就是。如今,他还没有表字。”
王守中和贾蔷都非拘泥之人,二人对礼,贾蔷道:“小弟见过王大哥。”
王守中大喜,笑道:“好好好!蔷哥儿啊,你年岁不大,但手段之老道,心性之沉稳,绝不在为兄之下。好,我平生最好结交俊杰!”
冯紫英哈哈笑道:“走走走,咱们去西斜街蔷哥儿的地盘,大串儿吃肉,大口喝酒,好好痛快痛快!”
……
“要教坊司的官妓?”
西斜街贾府后花园,吃的满面红光的王守中听闻冯紫英之请后,明显一愣,不解道:“你们要那些人作甚?”心里却已经多少明白,今日过关的缘由……
贾蔷微笑道:“是小弟听闻教坊司内的乐户多会琴棋画,至少也能识通墨。因想在此弄一个会馆,以便好友相聚,妄图做的与众不同些,所以……”
王守中连连摇头道:“蔷哥儿你只知有好处,却没想过不利之处。给你弄些来倒是不难,可那些官妓的身份,你却不能不在意。你知道,最近几年大批官妓被罚入教坊司,原先都是什么人?”
冯紫英闻言变了脸色,皱眉道:“是那几个人的内眷?”
王守中点点头,沉声道:“三位掌部尚,六位侍郎,其余郎中、郎官儿不知多少。郎中、郎官儿那些人也则罢了,他们官小,犯的事大不到哪去,家眷未必入得教坊司。可那三位尚和六位侍郎,还有河南那边几位高官的内眷加起来,总共五六百人,就是只算妻女,也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天子恨极之人,恨不能让其子孙后代世世为奴为娼,若是放出来,非智事。而且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都还在,他们也未必乐意看到这一幕。”
贾蔷面色凝重道:“王大哥言之有理,这些人,的确不合适,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他非圣人,不能因为救人,将自己陷入惨烈的政治斗争中。
但他也未松口,没说此事就此作罢。偌大一个教坊司,怎么可能只有这几家人……
果不其然,就听冯紫英笑道:“孟坚,这些人也就算了,可我记得,七八来年前六安侯王志和西平侯孙昂涉嫌谋逆,被抄家问罪,女眷尽数罚没教坊司。这批人都还在吧?他们背后,应该没什么手尾了才是。”
王守中笑道:“勋贵一系我毕竟还是不很熟,既然朝宗认为他们没什么隐忧,那我明儿往叔祖府上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要一张条子出来,想来问题不大。不过往后若有什么因果在,朝宗和蔷哥儿,你二人可不能怪我。”
冯紫英哈哈笑道:“再不能。”又对犹自不能安心的贾蔷道:“放心罢,王志和孙昂是元平二十四武侯中的,志大才疏,还四处得罪人。也是穷疯了,做出各般荒唐事来,好些事都让人无法相信。后来被太上皇几番训斥,居然起了谋逆之心,笑掉人大牙。这样的人家,在元平功臣圈子里都是猫厌狗烦的,不会有事。再说,我们又不是去害人。”
听他这般说,贾蔷也就放下心来。
顿了顿,从袖兜中取出一页纸笺,递给王守中,道:“王大哥,这个方子,就是我捣鼓出的深蓝色的方子,你请收好。”
一个礼部尚的侄孙,还掌着天下最大的八大布行之一,已经有资格让贾蔷下重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