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睁开眼,阳光从粗藤木搭建的窗户里漏了进来,打在他脸上,温暖而柔和。
环顾几圈就不难发现,他身处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尉迟醒撑着床铺想坐起来,刚一动手腕,就发现自己的手和什么东西铐在了一起。
沐怀时就躺在他旁边,高挺精致的鼻梁很是抓人眼睛,但此刻尉迟醒根本没空欣赏。
“我去。”尉迟醒被吓得往身后一缩,床板被他蹬得咚咚响了两声。
尉迟醒连忙把身上的被子拿开想要下床,一动,发现自己只穿着贴身的亵衣。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想的很多事情通通都成了空白状态,怎么回事和怎么办两个问句在他的脑海里左一闷棍右一铁锤,几乎快把尉迟醒的脑瓜子钝开了瓢。
“诶?你醒了?”林羡抱着药草筐从门外走进来,她一推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吓得已经呆滞的尉迟醒突然打了个冷颤,转头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羡从尉迟醒的脸上读出来了几分惊恐。
尉迟醒把被子拉到了自己胸口以上,伸出半截手臂指着还没醒过来的沐怀时:“她、她怎么……”
“哦,放心,”林羡心下了然,这小生醒来就关心姑娘的情况,看样子很是情深,“她没事,比你的身体状况还好上许多。”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尉迟醒想说什么,但理智逐渐回到大脑,他放弃了说这些没用的绕口令。
“多谢医者救命之恩。”尉迟醒说。
林羡把药筐放在了架子上,拿起苏灵朗烘晒好的白术仔细地嗅着:“无妨无妨,行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天职,更何况你还送到了我的门前,不救你我怕遭天谴。”
尉迟醒愣了一下,林羡看他这瞬间失去语言组织能力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自然,”尉迟醒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不知医者尊名,我日后报恩无路,实在是人生一大憾。”
林羡把白术放回篮子里,拍了拍手,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块白帕走到尉迟醒床边:“手伸出来。”
尉迟醒顺从地伸出自己自由的那只手,看着林羡把帕子搭在手腕上,闭上眼认真给自己把脉。
过了许久,林羡才睁眼看着尉迟醒:“我还没问你是谁,你竟然先问我的名字了。”
“在下,阿展。”尉迟醒在瞬间就完成了一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言,“是金吾卫里最低等的将士,是我有失礼数,还请医者见谅。”
“金吾卫?”林羡挑眉,过了片刻她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是什么运气,一个飞羽军一个金吾卫。”
“我叫林羡,”林羡笑着说,“这里是雷州停云山,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但我希望你知道你日后往哪里去。”
“啊?”尉迟醒不是很明白林羡的意思。
“你是不是因为兵败才逃了的?”林羡突然凑到他面前,阴森森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再穿上军甲?你是不是想找个无人问津的世外地了此余生?”
“嗯……”尉迟醒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该直接回答是还是说不是。
他是逃兵不可能,想隐居不可能,但不想穿上军甲,是真。
用伏尸百万枯骨成山去换的功业,从来就不是尉迟醒心里想成就的。他想要怎么样,自己心里也没个大概,只觉得如果自己在意的人,都能好好在世上活着就很圆满了。
林羡以为他这个长长的嗯,是表示承认的意思,她伸手抓过桌上的医,卷成筒一下敲在尉迟醒的脑袋上:“嗯什么嗯?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当个庸碌无为的懦夫的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尉迟醒被她这下打得往后一缩脖子,“我是在思考怎么回答你。”
“那你思考好了吗?”林羡又把卷了卷,如果这个阿展给出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她一定要比刚才更用力地敲一下。
“我不会当任何战场上的逃兵,”尉迟醒说,“了此余生那也要等我诸事皆定,在此之前,我不会后退半步。”
“不知这样的答案,林医者可还满意?”尉迟醒问她。
林羡把手里的医抻平了,又放回了桌上:“还、还行,希望你说到做到就是。”
“林医者为何如此痛恨后退之人?”尉迟醒总觉得林羡这么问自己,绝不是因为什么热爱这个国家之类的理由。
秦岭以南的诸多地界大都收归靖和不到百年,更何况是雷州幽州交界处的停云山。南方王国向来就对各州交界松于管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它们险奇的地势。
散落的部族一头扎进深山老林,动用军队去收服人口稀少的游民就显得太过于不划算。
长此以往,南方各州交界,多的是什么国家都不依靠的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