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焱免了她的礼。
他看着眼前微微低着头,明明很紧张,却强作镇定的小姑娘,突然又想到了她刚刚瞥过来的那一眼,初时还带着几分懵懂好奇,可很快,就有些慌张地移开了。
还有那张苍白的小脸,额间还微微沁着汗珠,竟让他想起了被秋雨打湿了的白海棠。
谢焱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不必多礼。你可好些了?”
洛蘅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说话便有些磕磕巴巴地,“回王爷的话……我,我并无大碍,只是做了噩梦,被,被魇着了。”
说完仍旧低着头拘谨地站在原地,好在有锦霞陪她一块儿站着。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先不说她没什么与男子打交道的经历,再来这位定王殿下,气势迫人,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看着就不好亲近。
两世加起来,这还是洛蘅头一次离他这么近呢。
细想从前,应该也有几次宫宴,定王恰好也在的,可那个时候的她,向来只会躲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还不怎么敢抬头,自然是她看不清别人,别人也注意不到她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今日她都认不得他的脸。
至于他的大名,从前洛蘅就是如雷贯耳。这一世就更不用说了,有个寿阳总是在她耳边聒噪,说着她小舅舅如何如何的话。想不知道都难。
谢焱对着不熟悉的人,向来面冷话少,刚刚问了一句,也算是尽了礼数。
而这边洛蘅犹在胡思乱想着,两边便再无交谈,屋里一时落针可闻。
寿阳也察觉到气氛过于安静了些。
她看看这边的小舅舅,又看看那边的阿蘅姐姐,想了想,便跑过去一把抓住了洛蘅的手,边把她往谢焱那边拽,边道:“阿蘅姐姐,这都快是六月天了,可你这手,怎么还冷的像冰似的,但你又怕热,怎么一个人的体质可以这么奇怪啊?你要不要再找章院使来给你把把脉?”
别看寿阳郡主年纪不大,手上的力气却是不小,再加上洛蘅刚刚噩梦一场,人还有些虚脱,一时不察,也就被她拖了过来。
好在寿阳还有分寸,只在离谢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了,对他俩人道:“都别站着说话了,我们进去坐着说吧?”
等进了厅里,洛蘅推说她近不得冰盆,只在一旁寻了个绣墩坐下。
谢焱与寿阳便坐在了上首的罗汉床上。
有宫女过来上了茶点。
寿阳像打开了话匣子般,兴冲冲地对洛蘅说道:“怎么样?阿蘅姐姐?我没骗你吧?我小舅舅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我以前就与你说过了,我小舅舅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这……这让她怎么回答嘛!
哪有这样当着人家的面如此直白地夸赞他的长相的,更何况还是个男子。
寿阳这小丫头说话的口气也真大!她才见过几个男子呀。
不过……
洛蘅悄悄地抬眼偷瞧了那定王殿下一眼。
他正在低头喝着茶,睫羽微垂,挡住了那明锐如星辰般的目光。
也不知他是习惯了寿阳的语出惊人,还是对两个小姑娘之间的话题毫无兴趣,反正就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议论的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