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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身世之谜

穆禾呆坐在榻前,屋外,风渐弱了下来,蔽月的乌云也慢慢消散。月光透过茅屋破旧的边窗,投射入房内,不偏不倚的打在老穆头的脸上。穆禾神情呆滞,目光失了神韵,他盯着老爹布满褶子的苍白脸颊,忽觉十分陌生。

这些年来,忙于讨生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细细端详过老爹的脸庞了。在他的记忆中,老爹不算精明,却很干练。早年田间农活,兄弟二人皆比着老爹的样子,习了一身务农巧能。那时的穆禾,农余常与兄长老爹攀谈,年少时的他,总觉老爹身上带着光芒,笑容携着温暖。

兄长过世后,他便再为见过老爹展露笑颜,那一身光芒,不知从何时起,也渐渐暗淡。

他目光向下移动,那根插在老爹喉头的银针,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刺眼。他缓缓伸手,几次碰触银针,却又都收了回来。

此针一拔,日后,在这世间,他便是孤身一人。那种令人窒息的悲伤与恐惧,像雾霭一般紧紧包裹着他。几次挣扎过后,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握拳,右手颤颤巍巍的捏住银针,向上发力,轻轻将其拔出。银针拔出的瞬间,他的泪水亦夺眶而出,滴在手背上。见老爹恢复了呼吸,眼皮跳动,穆禾忙拭去泪水,努力挤出笑容。

老穆头缓缓睁眼,他目光不再如之前一般浑浊,反倒十分清澈,如一汪碧泉。穆禾从未见过老爹如此明亮的目光,他正欲开口,可爹字还没叫出声,老穆头却先道一句:“外面的风声,好似没那么紧了。”

穆禾点头回应:“折腾了半宿,也该停了。爹,您感觉如何?”

老穆头摆摆手,自己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穆禾忙搀了他一把,扶着他依靠着榻头,又取壶倒水填满茶盏,递给老穆头。老穆头接下茶盏,顺手放置在一旁。

“那姑娘呢?你可是对她也动了怒?”

“您是说与元齐一道传入屋中那位?她为您疗伤后,便离去了,她为女子,我未迁怒于她。”

“那便好,先前若不是那姑娘拦着,恐你还未进家门,我便已被那无礼之徒折磨半死了。她心又善,若不是她帮衬着,我又岂能撑到此刻,还好生生坐在这,与你闲话?”

“爹,您刚醒,身子虚,还是先躺下歇歇吧。”穆禾说着,便欲扶老穆头躺下,而老穆头却摆手拒绝,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握住穆禾的手:“无妨,现下身子倒觉爽朗的紧,自你兄长离世后,咱爷俩,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爹,对不住,孩儿没能照顾好您。”穆禾低下头,用力咬着嘴唇,噙住泪水。

老穆头轻轻揉搓着穆禾的手掌,目光探向垂头的他:“傻孩子,是爹对不住你。你莫要难过,爹这把老骨头,总拖累你又于心何忍?我见你没日没夜的挑山,闲时还要替我采药治病,熬粥煮饭,这没半年光景,人都熬瘦了几圈。”他稍停顿,忽地大笑几声,接着说道:“如今这般也好,与其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现下痛痛快快,得一解脱,也自在了。”

“爹,您胡说什么?”穆禾抬头,目光闪烁不定,他努力让自己话语间的语气表现轻松平和:“您精神气色皆佳,陈药师与那舒华派的小师姐,都说您大难不死,逢凶化吉。您好日子还长着呢,眼瞅着您这病也快要......”

话说一半,老穆头按了按他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打断了他的话:“从小到大,你一扯谎,一紧张,掌心的汗便止不住的往外冒。方才爹昏迷的时候,你与陈药师的对话,我却也能听得一二。”

听到这,穆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闭目,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嘴中不住呢喃道:“爹,是孩儿没用,孩儿对不住您。”

老穆头抹去他的泪水,轻刮他的鼻尖:“你儿时便爱哭,后来为父废了好些气力,可算把这毛病给你改了,如今怎却又犯了呢?爹教过你,男儿当顶天立地,可留血,不可洒泪。你这模样,可叫爹如何放心的下?”

穆禾见老爹始终面挂笑容,虽心生不舍愧疚,但也不想在他临终之时,仍未自己挂心。于是他抬头仰天,用力皱眉,止住泪水,清了清嗓说到:“爹,您不必挂心,孩儿定会为您讨回个公道。”

见穆禾如此说,老穆头忙摇头摆手:“罢了,有何公道不公道,我自知命数已定,若无那无礼之徒一剑,恐怕我临死也无陈药师施针术替我提住一口气,我又如何能跟你,好好话别。”

“爹......若不是为了护着我,您本不必遭这些罪。”

“父子间,莫提这些。”老穆头猛咳两声,脸色也不如刚苏醒时那般红润,穆禾轻扫他后背,他方顺气止了咳嗽。

“只有一事,我与你娘,瞒了你数年,本想待你加冠,再告与你知,如今我怕是候不到那时了。只是你需先答应为父,无论如何,莫要责怪我们。”

“爹,您言重了,无论何事,孩儿也不会责备您与娘亲。”

屋外,风声顿止,秋末虫鸣窸窣,伴着后半夜渐凉的空气与皎洁的月光,整座青鸾镇,似除他二人,皆已进入梦乡。

老穆头提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他抬眼与穆禾对视,目光又渐浑浊。良久,他开口述道:“十七年前的乞巧节,那时正值饥荒年间,你娘虽已有孕将至临盆之期,但家中余粮已然不多,她便以细长柳草,编制了许多虫鸟物件,去临镇想以此小巧换些吃食。我与你娘辛苦一日,也不进斗米。所幸一大户人家老爷,其幼子对那草编虫鸟兴趣甚浓,这才勉强给我们换了些吃食。”

“眼瞧暮色将近,你兄长还独身一人在邻里家中,我与你娘忙收拾行囊,往家中赶去。我们为赶近路,绕入一片梧桐树林,却听林间似有孩童啼哭。我俩循声而去,见一婴孩赤身躺在落叶堆中,旁有一红眼青狼,正步步逼近。我与你娘屏息,生怕惊了那恶狼,眼见恶狼步步逼近婴孩,你娘急中生智,随地捡起一石块,朝远处掷去,恶狼被那声一惊,便朝远方跑去,我便趁此空挡,将那婴孩抱起,与你娘一路狂奔,路上你娘不慎跌倒,腹中胎儿因此不保。”

“于家中修养数日,我见你娘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便抱那婴孩对你娘说‘这孩儿生的白嫩,来家中数日少见哭闹,也算乖巧,既然胎儿已不保,所幸我们便收养这孩子如何’,你娘见那婴孩,或是缘分使然,那婴孩竟冲你娘直笑。后我们便收养了那孩子。”

讲到此处,老穆头抬眼,双唇打颤,良久,冲穆禾吐出一句。

“那名婴孩,便是你。”

穆禾神色错愕,听老爹口中描述,细枝末节皆如此详尽,事倒不像有假。可同时他心中生疑,于穆家生活十数载,老母对他慈爱关怀更甚对兄长,老爹更是对他偏袒维护,蝗祸年间家中仅剩半团糙面馒头,他宁愿兄长喝着稀汤也要将那糙面馒头塞进自己口中。凡此种种,历历在目。叫他又如何相信面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爹,并非自己生身父亲,从小处处维护谦让自己的兄长,亦并非其的手足。

老穆头见穆禾不做声,口齿间轻声叹气:“这事压抑我心中已久,如今说出,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只后来我与你老娘同去捡到你附近村落打探过,那村子灾情更胜青鸾镇,同村村民难忍饥荒,草根树皮皆食之,更有甚者,行易子而食之举,实是令人不寒而栗。想你生身爹娘也是无奈,才会将你置于野外林地而不顾。饥荒年间,弃子之事颇多,如今那村也因生了霍乱举村迁移,想来再想寻得你爹娘,已是不易。”

话罢,他拉起穆禾的手,用力握住,言语里充满愧疚之意:“禾儿,你莫要责怪爹娘。瞒你这些年,只怕你一朝得知真相,与我们疏远。你从小心思重,爹更怕与你自此心生嫌隙,更怕你会觉得,自己失去了这个家。”

穆禾反手,将老穆头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他虽乍然知晓身世,心感些许失落,但很快,他便接受了这件老穆头瞒了一世的秘密。

他凑近老穆头,露齿而笑,缓缓说道:“怎会如此?无论我与您,与娘亲,与兄长有无血脉相连,你们仍是我这一生,最为重要之家人。若无你们,只怕我早命丧狼口。是你们给我了一个家,十七年前,我的心就与这个家紧连一体,又怎会生出嫌隙?世人皆道养育之恩大于天,便也是养在前,育在后,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我身在何处,能生在穆家,乃我穆禾今生所幸,至死不改。”

屋外,天色渐亮,长街不时传来犬吠鸡鸣。老穆头将目光瞥向窗外,会心一笑:“你瞧,这望不尽头的黑夜,也快到头了。”他闭目忆起往事:“想务农时,我便这时辰起身,一晃也过去数年。我这一生,在这乱世中,毫不起眼。而我却也有骄傲之事。”他浑浊的目光缓缓回到穆禾身上,有些吃力的抬手,拨弄着穆禾散落额前的碎发:“那便是与你娘,育有你和穗儿二子。”

“孩儿亦是如此。”

“爹有些倦了,你扶爹躺下吧。”老穆头身子向后仰去,穆禾搭手,动作缓慢的将老穆头身子放平,并为他盖上被褥。

“唉......”老穆头长舒一口气,别过头,盯着紧闭的屋门,呢喃道:“禾儿,你瞧,你娘亲与你兄长,来看我们了。”

穆禾望向屋门,又环顾四下,狭小的室内除了他与老穆头,再无旁人。屋内静的可怕,只闻老穆头的喘气声越发沉重。

穆禾含泪,冲老爹微笑,答曰:“是啊,娘盘着高高的发髻,身着她最爱的红布长衣,兄长看上去,似乎又健壮了不少。”

“是了,是了。”老穆头轻咳几声,眯着眼睛,动作幅度很小的冲门口挥了挥手。

“这些时日,你们去了何处,叫我和老二,思念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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