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韩澈心里很虚,他是容家外八门没法再更外一点的旁支了,参加这次平选,他原本只是抱着一些些见一下伟大的星算师的想法。
韩澈从未学习过任何演算式,也看不懂星轨星象,但他就这样被选了进来。镜尊位大手一挥,他就成了观星长老容澈,咸鱼翻身大概差不多也就这个光景了。
“尊位已经看过你的命格,”容砚青说,“我没选错人,你也不用再怀疑,你就是新的观星长老,不会可以学,你学的速度应该不慢,尊位从来只看资质。”
在镜尊位引来命星探查的时候,容砚青其实也虚得不行,万一自己选错了人,那这个笑话是真的闹大了。而且自己在镜尊位面前这不会那不会的次数太多了,选人也选错,搞不好她会觉得自己不配再呆下去。
“那长老您,”容澈问他,“您原本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容砚青,”容砚青停下来回答他,转头看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你就叫容澈,没有以前的名字,生来就是容澈。”
容澈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头认错:“是我多嘴,长老见谅!”
“你不必拜我,”容砚青转头接着走,他感觉这个二楞子少年很是像自己当初的模样,“你在此位,只拜尊位和皇帝,不要忘记。而且你也不用急,据我所知,历任长老都是从什么也不会开始学起的。”
容砚青想起来了什么,转头朝着容澈伸出手:“银牌给我,我带你去司星观上职。”
他转身之际,正好站在了一处头顶没有遮挡的地方,天光倾泻在他衣袍上。容砚青清秀的模样被镀上一层金光,在砖瓦间散发着稳重老成但绝不死板的气质。
容澈看懵了。
容砚青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容澈这才慌慌张张地把白玉牌递到容砚青手里。由于慌乱,容澈的手指擦过容砚青的掌心,他觉得自己的手指火辣辣的,却没察觉到耳根已经开始泛红。
“那、那,”容澈磕磕巴巴地发问,“您入门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吗?”
容砚青想了想,岂止不是。
容家正姓只有一脉,除此之外全部归入外八门入谱,大部分正姓和外八门间有着生来就无法忽视的差距。由于血脉之差,外八门的孩子很少有天资比得过正姓一门的孩子的。
而当年的容钺,资质在正姓里,也是无人可及的。他三岁识不全天罡演算式里大字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借助算式断知未来了。
虽然他并不懂支干爻宿座这些字是什么读什么怎么念,但是他就是能算。
这么些年下来,连容钺都差点在众人的吹捧下认为自己是天资过人了。不过可惜的是,星尘神殿大选的时候,他被选了进来,见到了这个他曾经不以为然的天才。
如果一个人被一群人吹捧成天才的时候,当他听闻另一个天才,就会生出不过如此的心理。容钺就是这样。
“是。”容砚青点头笑了笑,“初入门,我也是什么都不会。”
容澈见他点头,心里惴惴不安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他转身往前走,容澈拍了拍自己的脸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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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逐月双手握着唐刀,脑海里重复上演着尉迟醒当时握刀的姿势,一寸一寸认真模仿着。过了半晌,他垂下了手,明明只有个静态的姿势,也不明白自己在学些什么。
“刀剑亦有灵,”尉迟醒从树上跳下来,“化形为神,与其一体可当百万军。”
进林子也有几天了,尉迟醒果然真的是带着古逐月找了一个树,在树上搭了个能避雨的棚子就躲着再也没远离过。
古逐月看着唐刀上的花纹,没看出来灵在哪里。
尉迟醒走到他身后,扶正了古逐月的腰,把他的手臂抬直,握着他的手抓紧了刀柄:“刀剑有灵。”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古逐月发现经过了尉迟醒的调整,自己握刀的手臂确实没有那么酸乏了。刚刚自己瞎模仿的时候,身上像是承受着千钧之力一样,不出片刻就觉得无法坚持。
“常无欲观其妙,常有欲观其微,”尉迟醒推着他的手肘发力,唐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四周的树叶被刀身带起的气流晃得沙沙作响,“锉兑解纷,和光同尘。”
尉迟醒松开了他,站出了几步开外:“明白了吗?”
长久的沉默把气氛造得无比尴尬,古逐月什么都没听明白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不遮掩,尉迟醒居然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意思就是,”尉迟觉得还是用一种比较好理解的语言解释一下比较好,“要从有无之间去找到最微妙平衡的状态。你有刀,却没有灵,你要试着去体会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不是也在呼吸在思考。刀剑都是活的,刚柔同行,解杀伐性平争抢心,脱于尘垢耀于光辉。”
古逐月还是不太听得懂尉迟醒在说些什么,但他明白了需要感受。他握紧了刀柄,在呼吸之间,他发觉自己掌心的脉搏似乎是感受到了另一个生命的跳动,很细微但并不孱弱。
就像是远古洪荒而来的呼唤,执念让它穿越千年生生不息,虽被天地万象淹没,却不会被吞噬。古逐月把刀举过头顶,外跨半步后转身挥了出去。
刀身带起的气流向着林中劈斩过去,所经之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不深但也绝对不浅的沟壑。气浪一路前推,直到撞上了几人环抱粗细的古木后才被撞得停了下来。古木与气流对撞处的树皮,在古逐月眼皮底下脱落。
“我没看错你,没看错你的姓氏。”尉迟醒看着气浪推进造成的一片狼藉,“你是天生的武者,被埋没再多年,光芒也一分不减。”
“啊?”古逐月还没从原来我这么厉害里缓过劲来,尉迟醒的话让他更是一头雾水,“不是你教得好吗?”
尉迟醒笑了笑:“别,我可教不出来这么厉害的。说起来,我在上清宫里被封禁的密卷里看到过跟你同姓的,个个都是大英雄,看样子,你十有八九真是他们的后代。”
“都是英雄?”古逐月觉得英雄这个词离自己实在是有点太远,尉迟醒说的他不是不信,只不过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而已,“那怎么还成了不能让天下人知道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嫉妒呢?”尉迟醒随口一答。
古逐月本来以为尉迟醒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轻飘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没有指明说谁,也看不出是真心话还是随口一答。